“啊，闻到了；合欢花，诶，合欢花好啊！”</p>
沈摩耶小心翼翼地措辞。</p>
“铁心，老祖宗有个挺好的打算，刚也得到你其他几位长辈的一致赞同，想和你说说。”</p>
“说呀。”</p>
比花更美的女儿眨着眼睛。</p>
“老祖宗想找个能让你托付终身的人……”</p>
老祖宗眼看小祖宗要变脸，把话抢先说完。</p>
“你说洪范这人怎么样？”</p>
“哪个洪范？”</p>
声音骤然冷了下来。</p>
沈摩耶感觉自己刚刚还灵活的舌头有些发僵。</p>
“就，就之前来过无诤园那个洪范。”</p>
话一脱口，他就知道坏了。</p>
“老祖宗要我嫁给洪范？！”</p>
沈铁心几乎是尖叫了出来。</p>
“这什么啊？不行！”</p>
她简直是炸了毛。</p>
“好孙女别激动，你对洪范这人或许有些误会……”</p>
沈摩耶赶紧好言相劝。</p>
“要不你说说他哪里不行？”</p>
“他门第太低！”</p>
沈铁心脱口而出。</p>
沈摩耶笑了。</p>
“你不是最不看重门第？”</p>
“我给你介绍过好几位世家嫡长，之前还想引荐萧家老二给你认识；可你当时就说不在乎门第，哪怕是皇子。”</p>
沈铁心愣了片刻。</p>
“洪范才华不行，武道也太差。”</p>
“长相，额，长相……”</p>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不管合不合适都先抛了出来。</p>
沈摩耶更乐了。</p>
“‘流云’寇永潇洒儒雅、文采一流，你嫌人家年纪太大。”</p>
“‘枪魁’古意新武道天资冠绝一代；他到访修罗宗那次我带你去见了，你又嫌弃太丑。”</p>
“现在好容易有一个洪范摆在你眼前了。”</p>
“你要武道，他不仅有武道，还驾驭命星。”</p>
“你要才华，他在器作监发了很多文章，才华能让术圣称赞、大监造拜服。”</p>
“你说你不看重家世，诶，人家正好边地寒门出身，没有家世。”</p>
“至于长相年龄，洪范我们俩都见过，容貌没得挑，年纪比你还小三个月。”</p>
他总结陈词。</p>
“老祖宗我思来想去，他和你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啊！”</p>
沈摩耶说完这个成语，几乎是盼顾自雄了。</p>
“可是他杀了小鱼儿。”</p>
边上传来抗拒的话音。</p>
“敖知弦那算点什么事？少时丁点友谊，过阵子就淡了。”</p>
沈摩耶老神在在，显得经验十足。</p>
“你看老祖宗我一百四十二岁，现在连你天祖母的模样都早记不得啦！”</p>
他哈哈笑道。</p>
笑过两声，沈摩耶才发现沈铁心已莫名平静下来。</p>
“老祖宗，您是觉得洪范此人对族里来说，比二皇子，比寇永、古意新，都还更有分量吗？”</p>
她突然问道，话音清澈冰凉，像是在谈到什么终将到来、无法避免的东西。</p>
一滴泪自沈铁心的眼角淌下。</p>
沈摩耶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朵将要自己折下自己的花。</p>
他心生惶恐，顿时把之前的主意都忘掉了。</p>
“没有，老祖宗没这个意思！”</p>
“我就是说说，看看你的想法……”</p>
沈摩耶挠了挠花白的头发。</p>
他一生笑里藏刀、睚眦必报，也就是把同代人差不多都熬死了，才有个好点的名声。</p>
但唯独对这位来孙女，地榜列名的“万丈凝冰”是一点都不敢强迫。</p>
沈铁心跪坐于地，缓缓抱住天祖父的小腿，脸枕在膝上。</p>
“对于这件事，铁心可以没有想法。”</p>
她的回话出乎沈摩耶的预料。</p>
“全凭族里做主就是。”</p>
沈摩耶感到自己的裤膝被水浸湿，触肤微热。</p>
“好好好，不要洪范就不要洪范，我们再找找也成，像你小姑那样一辈子不嫁也不是不成啊！”</p>
他几乎是掏心窝子般地把话从喉咙里掏出来，然后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遍沈飞鸾。</p>
玄冰阁里一时不再有人声。</p>
日光经过窗户，将花枝的影子投在地板。</p>
五月底，一切都仿佛正当时。</p>
沈摩耶静静抚着来孙女白绸般的发丝，最后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p>
【只是铁心啊，祖爷爷也就剩二三十年的日子啦。】</p>
【我若去后，你可怎么办呢？】</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