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师右翼,尚在苦战。
除了第七旅的那九百人还维持着长矛和火枪夹杂的阵型之外,其余的旅阵型都已经出现了问题。
虽然侧翼有了保护,可是越人的悍勇也确实让人震撼,尤其是那些断发纹身的越人贵族君子军们冲击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们武艺高超,精于格剑,与依托阵型的义师矛手完全不同。
三个连队其实已经被这些越人冲垮,但后续预备的连队死命抵住驱赶走了越人维持住阵型,左侧的十五门大炮也在第七旅的掩护下有完美的发射视角,这才堪堪扛住没有让阵型散掉。
阵型一散,义师的众人就是被屠杀的命运,他们心中很清楚,这都是早早讲过的。所以各个旅的旅帅才对一开始六指在侧翼反击的想法如此赞同,因为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侧翼被包抄的矛阵会是什么后果。
也所以这些庶农出身的小伙子,在连队前排的矛手一一倒在越人剑下的时候,依旧坚决地从后面挺身上前维持阵型。
连长在后,连代表在前排,连代表死掉,自有墨者主动接任站在头排,维持阵型的紧密。
他们的前面已经堆满了越人的尸体,也堆满了己方的尸体,有一个因为杀红了眼冲出去的连队被越人包住全员被杀,死后的尸体已经保持着阵型。
人太多了,一旦冲出去被包住,跑都没有地方跑。
所有后备的连队都已经压上,火枪手也基本没有成列射击的机会,甚至于一些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连自由漫射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抽剑而上蹲在长矛之下和越人互相捅。
当隐约的号角声传来的时候,第六旅的旅帅下意识地抬头看着中军方向冒起的黑烟,忍不住嘶吼道:“事定矣!”
更多的人看到了那股象征着胜利的黑烟,原本已经疲惫至极的精神迸发出最后的力量,互相转告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知道越人已经撑不了太久,此时不怕死的厮杀才是活命的最好应对。
久违的振奋人心的军鼓声也在各个旅之间传起,在最后一次敲击振奋的军鼓之后,这些年轻的军鼓手也扔下了牛皮鼓,抽出短剑加入到最后的厮杀之中。
…………
越人中军,一名贵族望着远处,用一种失神而惊慌的声音大喊:“墨家的骑兵!骑兵!在我们的右翼!”
惊慌的叫喊声,引动了其余贵族的观望。
此时骑兵已经冲开了越人右翼单薄的阵线,骑兵的后面是整队成列的步兵,行进的速度极快。
越王翳怔怔地看着己方右翼已经能够看到身影的骑兵和步兵,心中骇然。
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只是喃喃道:“原来他们在这!原来他们在这!”
已至此,他也明白了墨家的意图。
从一开始,墨家众人就根本没想打成一个防御战,甚至都没想打成一个左翼击溃迫使越人退走的小胜。
从一开始,墨家众人就根本是想把他带来的这四万多善战的越人精华全部吃掉,从始至终,从无改变。
越王翳不是庸才,他从一开始就判断对了义师军阵的“七寸”,中军和左翼的结合部就是义师的七寸,若从那里突破,的确可以分割义师歼灭大半。
然而,冲不开。
随后他判断义师的右翼都是精锐,左翼中军的义师守有余而攻不足,也没错。集中兵力,在战场上冒险变阵也成功了,缩小胃口吃掉义师的右翼也想的没错。
然而,吃不掉。
他唯一判断错的,就是那七百游侠儿,他认为是墨家最后压箱底的手段,认为墨家已经无计可施,于是把剩余的兵力全部展开,进行决战。
以往,都是这样的。
可墨家的义师不是以往的军队,也不是靠数百精锐车广就能决定战场局部胜负的一支军队。
现在,越人大军已经全部展开,他身边只剩下两千君子军和一部分徒卒和弓手,以及各个贵族的私兵精锐。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收兵,引发的将是连锁的混乱。
撤退,在兵力全部展开后就是个妄想,能够做到兵力展开还可以撤退的军队,这天下还没有,将来数百年也不会有。
此时若能做到兵力展开已经接战,又能局势不利从容撤退而非溃退的军队,五万人足以席卷天下。
越人不行,义师不行,连最精锐的墨家的那个旅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