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说完自己的判断,又道:“设身处地的去想,魏击看似继承了文侯的霸业,但却四面有火。事有轻重缓急,所以赵国事为第一、援陈蔡为第二、防西秦为第三,可能第四才能轮到泗上这边。”
“魏国要有进攻的力量,才会想着泗上。这时候四面失火,他自保尚难,哪有心思琢磨泗上之事?”
公造冶考虑了一下,问道:“如你所言,那么魏国这边也可以无视了?”
适笑道:“费国之变,只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就不会激起太大的反应。所以我们才可以将费国作为一场预演,冷眼旁观,等待机会再介入,也让天下人以史为鉴,将来明白该怎么做。”
禽滑厘嗯了一声,手指拍了拍桌面道:“这样的话,只有齐国可能干涉。”
适考虑之后回道:“这几乎是必然的。今年田氏刚刚将姜齐迁走,田氏内乱已经结束,现在正需要一场大胜来集聚人心。”
“当年伐鲁,被我们阻挡,齐国在鲁国这边打不开局面,鲁国也一直担忧齐国的入秦。”
“这一次费国的事,鲁国作为周公之后,又紧挨着费国,必然会极度恐慌。这种时候,齐国只要有借口,鲁国甚至可能会放任齐国入境,退出非攻同盟,来对抗我们。”
“原来是齐强鲁弱,鲁国可以加入非攻同盟来自守。现在嘛,看样子我们要把鲁侯吓到了,免不得就要跳反。”
听到适说要把鲁侯吓到,众人都笑。想想也是,费国怎么说也是当年鲁国三桓季孙氏分出去的,鲁国紧邻,这要是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想来鲁侯也不会傻到做齐国的刀盾,前期就帮着齐国出兵。最多也就是后期如果看到墨家败了有便宜可占,或许会出兵,可一旦要是齐国不胜,鲁国的态度也就会变得暧昧,若是鲁侯有些手腕,或许能够在魏、墨、齐三者之间的夹缝中存活下去。
适想了想费国的局面,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齐国想要出兵,前提是费国的贵族推选了国君,另立国君不承认季孙峦,然后宣布退出非攻同盟,请齐国来平乱。我们到时候自然是支持费国的真正政权的,那么这场仗就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依我看,这场仗咱们要变被动为主动。齐国若是出兵,那就集中兵力,攻破齐国的长城。”
“一则展现了我们的军力,若能破齐长城,十年之内只要不是我们要与天下为敌,诸侯不敢轻动我们。”
“二则,我们可以在我们占领的地方土地改革,事后可以退还给齐国,但留下了种子,为将来准备。”
“三嘛……越国要走了,这泗上东海之地从三角变为了拔河,那就要趁着越国南下收缩的机会,让齐国无力染指,告诉齐国不要琢磨泗上和东海。”
越王已经在北方撑不下去了,墨家整日渗透,当年被俘之后威望全无,吴国贵族在根基之地日益强大,他再不走,越国就要彻底栽在江北了。
现在回去,放弃与自身实力不相应的霸权,战略收缩,或许还能过几年好日子。迁都琅琊,那是勾践为了争霸的桥头堡,可现在毫无争霸之力,再在琅琊那就是不自量力了。
越人既然要走,那么走之前越国墨家合力守卫北部防止齐国南下的局面,就要变成墨家的独角戏,这就需要墨家主动反击,让齐国乱上一阵。
既不灭国,也不割地,只是占据之后退回,在占据的地方快速地发动土地改革,等旧贵族回去后再收回去。
真要全力和齐国死磕,要么速胜,又能扛过各国的干涉,否则的话最好还是赢了就走。
席卷天下的时机还未到,条件不够成熟。
现在十余年前教育的果子刚刚收获,还需要积攒个几年积攒足够的干部和人才,否则就算夺取天下也无意义,到头来天下大乱贵族四起不说,没有足够的干部只能任用低阶贵族来执行一些法度政策,基层怎么说百姓怎么信,到时候怕是要面临秦末的局面。
禽滑厘说起魏国派遣使者来诘问吴起来泗上之事,便道:“这样看来,魏国也是觉察到了楚国的动静,这是来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
适摊手笑道:“不用试探了,楚国的使者已经来了,魏击心里肯定嘀咕。他现在定是着急,急着先解决赵国的事,越快越好,好腾出手防备楚国和我们。”
“以三晋而论,攘外必先安内。赵公子之争,魏击吃过王子定的糖,现在肯定还盼着赵国也是那样的局面呢。”
“分裂赵国可是有机会呀。不要忘了,赵国还有代国的法理。从赵襄子、赵简子的时候,赵人就开始垂涎代国。若是能将赵国一分为二,魏国肯定会尽全力。这是绝佳的机会。”
“西门豹在邺,却有才能,邺北逼邯郸、南抑中牟,魏国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除了对现实的判断,适也回忆了历史。历史上赵国公子之乱,魏国围困了邯郸,但是没打下来,错估了邯郸的防御。
而现在,墨家这些年的谋划,让魏国比历史上还要急躁,这一次必然会倾尽全力来解决赵国的事。再不解决,秦国有吴起、楚国有墨家帮忙,魏国可真是要被四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