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当务之急,是重整队伍,带中军援军一到,立刻成列冲击营垒,让墨家无暇席卷两翼。然后再派两旅支援两翼,以求稳住。”
齐右军主将剑指山下仍在缓缓交战火枪射击的两翼道:“两翼各再需要一个旅才能稳住。”
“可若是不攻营垒处,那两个旅也是白送,墨家席卷两翼,两边各支援的旅顷刻就要败。”
“墨家现在已经立足,铜炮展开,我们的炮被他们压制只能后撤。而想要让墨家立足之处不能够分兵席卷两翼,至少也要再投入四个旅攻击营垒,才能够堪堪让他们无力去席卷两翼。”
“这就已经需要六个旅。山丘之上,还需要预留两千弓弩火枪手、两个旅的步卒以压阵。”
“整个右军还需要至少八个旅!而且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这时候让我再送一个旅去和墨家厮杀?去拦阻道路让反击营垒的时间再拖延下去?”
进言那人捂脸,不能做声,齐右军主将叹息道:“再送一个旅和墨家在山丘厮杀,四个旅怎么展开去攻击营垒?再不攻营垒,左右两侧墨家便要席卷过去,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堆在山上了!”
“没有山下的阵线,山丘就要被墨家分割,右军与中军被切开,不能相顾,三军岂不必败?”
齐右军主将摇摇头,明白现在还不是溃败的时候,但是墨家彻底掌握了局势,掌握了主动权。
现在墨家已经列阵,炮兵展开,齐右军主将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再去进攻立足已定的墨家会损失多大,可是墨家现在夺取到了主动,逼着他不得不攻。
若不攻,墨家便可以借营垒为支撑点,只需要分出来半个旅,就可以直接将还在焦灼的两侧齐军击溃。
那样的话,整个齐军的右军,就只能全线退到山丘上。
人数少了,山丘守不住。
人数多了,乱哄哄一团,难以调动,无法展开大阵,人多还未必及得上人少。
而且山丘下的阵线营垒全失,那就等于齐军的右军和中军的结合处出现了一个垭口,一旦墨家从垭口处突破,就算中军不溃,右军和中军的联系也会被切断。
那样的话,三军也不用想着守五日,能不能守到天黑都是问题。
原本山下的营垒不失,阵线仍在,齐右军主将只需要手中有三四个旅作为支援,中军源源不断地调兵来援,就可以和墨家打成添油战,撑到天黑。
可现在,少于八个旅在手,他不要说夺回主动权,就是想要守住右翼都是个问题。
他已经不再想再说什么,只是沉重地命令道:“鸣金,收兵,墨家必不敢追。”
“炮兵后撤,以为压阵。”
“步卒整队,分为左中右。”
“左右各一旅,中二旅,待中军援军至,便即反击。”
“左右支援,中二旅与后续中军援军攻营垒。不攻山下营垒,两翼就守不住。”
沉默许久,他又看了一眼山下墨家展开的炮兵和两个旅的步卒,以及后面逡巡欲动的那些“骑兵”,长叹一声道:“不求夺回营垒,只求他们无力攻两翼就好。轮番冲击,败退再整,今日或可无忧。”
“再请主帅,右军危矣,再派来援,或让尚可再战的旅连靠近右军,随时支援。”
他挥挥手,身边人便鸣钲。
清脆的声音穿过战场,前面已经摇摇欲坠与发动了反冲击的齐旅几乎是伴随着这一声钲鸣,最后的一丝士气也彻底瓦解,一窝蜂地向后奔逃。
逃倒是不怕他们逃出战场,反正后面是山是水,退了之后在水边还能收拢整队,今日不能战,明日或还可用。
看着把撤退变为溃退的齐军,再想想之前后退从容的义师之旅,齐右军主帅再一次摇头,心道:“若非墨家深入重地,我军必败。只是,能再撑几日?临淄之军,真的能够战胜这样的一支强军吗?”
甩过脑海中的这些遥远的事,齐右军主将沉默地转身,站到了马车上,不再发一言。
山丘上,伴随着齐军的溃退,已经厮杀的浑身是血但阵型仍旧齐整的第十三旅没有追击,而是伴随着沉闷的鼓声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些和他们厮杀了许久的齐人溃逃。
齐人已经不可能再派人来攻击十三旅了,至少暂时不可能了。
十三旅的旅帅抖了抖被鲜血浸润的滑腻的矛杆,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声音,低沉地说道:“背起阵亡的同袍、受伤的伙伴。”
千余名士卒无声地蹲下身子,将战死或是受伤的伙伴两个人一组抬起或是背起,就在齐人的溃败中、就在两百步外齐人的注视下,重新整队。
旅帅放下长矛,抽出铁剑,喝道:“十三旅全体!向后转,慢步走,向营垒前进!”
各个连队还幸存的连长、连代表、司马长此起彼伏地传达着命令,回声一片。
片刻后,幸存的士卒齐刷刷地向后一转,齐声道:“十三旅,向营垒前进!”
然后,士卒们迈动着已然疲惫的双腿,踏出了如同鼓点一样的节拍,高举起旅旗,一如他们踏上山丘的那一刻的昂扬,慢步向前,旗帜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