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很自然地牵着手在街上吃了一顿酸汤面条,这在高柳也是正常事,甚至于墨家鼓励,完全不准走路的时候前倨后恭男尊女卑必须拉开一定的距离男子在前。
正在街市上想要买几个柿子饼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有人女人的声音喊道:“阿弟!阿弟!”
杏儿早知道庶俘芈家里的人,也知道有个名字古怪叫君子的姐姐,赶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心想自己该怎么称呼。
这一抬头不要紧,杏儿心里忍不住道:“哎呀……”
远处一个女人,侧着骑在一匹马上,一条大辫子垂着,很显然是许多天不曾洗过了,油乎乎灰突突的。
身上穿着一个厚厚的棉袄,灰不拉几的颜色,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一条厚厚的棉裤,膝盖上打着两块羊皮的护膝。
脚上穿着一双羊皮的靴子,又大又宽。
马背侧面的鞍袋里鼓鼓囊囊,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鞍子下面插着一支短火铳,身后披着一件制式的棉布大氅,原本是白色的,如今也都成了灰色。
脸色也不白净,很显然是常年在外晒的,五官倒是还好,一双眼睛和杏儿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泗上女孩一样的闪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庶俘芈放下柿子饼,赶忙带着杏儿一同跑过去,杏儿还没说话,马背上的庶君子跳下来便道:“她就是杏儿吧。你好呀。”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起右手压在左手上,身子微屈,举手到了额头,微微低头,做了一个墨家改良后的肃拜。
这是此时九拜之中最轻的礼节,也是墨家内部通行的女子礼节。
肃拜是军礼,不弯腰,因为身披甲胄,墨家控制的地方几乎家家服役,是以这种礼节和执手礼都是墨家内部通用的见面行礼的方式。
按照此时已有的旧规矩,女子一般也都是肃拜,稍微改良之后也就逐渐流传开来。
墨家本身就有“俭而废礼”的屎盆子,扣得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跪拜礼仪基本也都取消了,主要是随着泗上工商业的兴盛,开办工商的那些人不想让雇工把时间花在各种礼节上,不如让他们多干点活才赚得多。
执手礼在墨家是墨者内部的礼仪,本身诸夏是有执手礼的,而墨家反对厚葬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丧葬礼仪,所以墨家内部管执手叫握手,因为……握手是此时厚葬时候的一种敛服,给死人套在手上的东西叫握手,墨家索性破罐子破摔,管执手叫握手。
肃拜伴随着泗上学堂男女学生都收的问题,改良后基本成为女子见面的礼仪,杏儿在高柳常见,心说这怎么说的,我还没给姐姐行礼。赶忙还了一个。
庶俘芈笑着拉了拉姐姐的手,道:“姐,那边就有浴池,你不去洗洗呀?”
庶君子点头道:“可是要洗。你是不知道啊,这一路……我先去把东西放下,去洗澡。你就在我第一次来吃羊肉的那地方等我。对了……”
回头从鞍袋里拿出来一个黄铜做的圆规道:“这里哪有铜匠?你先把这个让铜匠给我修一下,我晚上还要用。”
待庶俘芈接过去,庶君子便急匆匆走了,杏儿暗暗吐吐舌头,心想这个姐姐怪怪的。
圆规她见过,墨家以禹为圣,大禹的形象又向来是左准绳、右规矩,也并不稀奇。
可是黄铜做的圆规可是少见。
黄铜颜色好看,但是因为锌的沸点低于还原反应的温度,使得黄铜的生产仅墨家控制的陵阳一家别无分号,除了做炮就是用来做军功章,亮闪闪的和庶俘芈带着的军功章一样的材料让杏儿满是好奇。
“我姐姐就是学这个的。这东西就像我们的火枪啊、马掌钉一样,要随身带着。”
略微解释了一下,又道:“我姐姐挺好的。我家人也都挺好的……泗上也挺好的。虽然离家远点,可是等到有一天乐土建成,肯定要修一条宽宽的、从泗上一直到高柳的路,到时候想回来看看呀,坐上马车,也不颠簸,也就一个月就到了。到时候,路边每隔一段就有驿站、商铺……”
他用自己对未来乐土的幻想,描述着似乎并不遥远的未来,也是希望杏儿能够安心,不要因为离家别离而难过。
毕竟,婚期近了,冬天马上过了,春天也不远了,那时候就要回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