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说到乐土,徐弱便忍不住想起半年前的新郑,也曾有许多人怀揣着这样的梦想。
然而现在,那些人怕是梦想已碎,他也无能为力,至少现在无能为力。
呼了几口气,让心中忽然荡起的烦躁消散,徐弱问道“这一次迁民的人家有多少?”
老农道“可有三万多户吧。都是分批迁的,最开始是抽签一些,迁到泗上的各个村社,不少村社缺人,去了直接有地。我们这些人没抽中,便要去淮水了。”
三万户,徐弱估计将近二十万的移民。
好在墨家这几年着实搞过几次大工程,譬如泗水灌溉工程、譬如对齐一战的数万人行军、譬如疏通邗沟的工程等等,若不然这二十万移民肯定是要出现冻饿饥荒之事。
泗上一直缺人,若比较别处,似乎泗上的人口已经够多,可现在泗上却像一个无底洞,仿佛再来百万人也填不满。
为了弄人,煽动逃亡、赎买各国的奴隶、从南海更远处运送“长工”贸易……几乎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
商人在别国不能随便买地,而且除了泗上之外商人的利益难以得到保证。泗上倒是可以保证商人的利益和私产,但是村社的土地不能买,荒地没有人买了也没用,如此这才导致了南海地区的“长工”贸易愈演愈烈。
南海地区直辖的几个地方已经视作是“诸夏”的一部分,可更南端的一些小邦国却不算,那里受到墨家的影响和济水沿岸又不一样——那里还是奴隶制,邦国征伐,多买火器,也多捕获奴隶卖到泗上做契约长工。
之前墨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弱知道这一次的扩大会议也要讨论这个问题,有人提出来考虑这件事是否符合墨家的道义。
种种问题,可谓是层出不穷,这一次的扩大会议上要讨论的事情实在太多。
甚至于徐弱有种预感,这一次墨家的道义可能会发生一些修正,为一些事的存在找合理性,一些道义可能会被重新解释;一些原本处在灰暗地带模棱两可的政策可能也会真正立法。
每个人对于这些事都有自己的看法,谈不上正确还是错误,也不可能不经过同义会就完全一致。
哪怕是现在以组织严明为名的墨家,内部依旧有各种派别公开活动。
徐弱正准备再问点什么的时候,一匹快马哒哒而来,远远便喊道“可是从新郑归来的同志?有急令。”
徐弱与那老者说了一声自己有事,便匆匆赶回,急令上竟然有他的名字。
等传令者离开之后,徐弱看着命令,自语道“急速回彭城?却有何事?”
…………
数日后,彭城。
徐弱和适做了个执手礼后,听着适关于他在新郑选择新修城墙以防守的称赞后,内心颇为机动。
论起来他也是老资格的墨者,虽然比起适这批人晚了一代,可终究也是墨家方兴未艾的时候就加入的。
但这些年他基本一直在外,伴随着墨家内部一些老墨者的故去,他已经算是老资格,可却很少留在泗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地。
如费、如郑,着实很少和适接触。
和徐弱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人,其中几个徐弱不认识,但是听过名字,都是墨家内算得上一号的年轻人物。
落座之后,徐弱心中略微有些紧张。
适不紧张,但有些感慨,若按照正常的历史,徐弱今年已经死在了阳城,为了墨家巨子的权威和道义的传承而死。
可现在,徐弱就完好无损地在适的面前。
徐弱以为适是准备询问新郑的事,却不想适道“今天叫你们来,也算是我点的将,经过开会同意的。安陆的事,你们知道吧?”
徐弱一怔,似乎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点头道“知道。”
就在隐阳之战前,楚国的安陆爆发了一次起义,这件事在楚王还在陈地的时候就已经传出了消息。
起义者主要是当地的农夫,还有一些接触了一些墨家学说、农家学说的落魄贵族。
当时攻占了安陆城不说,还烧毁了很多贵族的高利贷契约,至于后续的情况徐弱就不知道了。
安陆此时紧邻着还极为磅礴的云梦泽,正是一处最容易隐匿藏身的地方,原本就有许多逃亡之人在那里藏身,楚国一些犯了事的人也多在云梦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