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说,众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心想,巨子的命令是佯攻,在达成这个大目的的前提下,是可以搞一些小动作的。
夺不成也不影响大局,夺成了便是大功一件,少不得是要上报获誉的。
几个骨干们商量了一下,研究了一下斥候们带回的情报,都觉得极为可行。
定下之后,一面立刻派人向上面报告,一面抽调了四十多人的骨干精锐,绝大多数都是墨者,由副旅帅带队,偷袭上蔡。
全旅会在夜里出发,等到天一亮如果成功打开城门就动手。
…………
此时的上蔡,尚没有感觉到临近的危险。
城中相较从前,有些萧条,很多男人要么被抓去出征从军要么就是去征调运送粮草。
这里地势平坦,一片平原,几乎没有山石,在黄河决口夺淮入海这样的大灾之前,这里和泗上一样,都是极其适合发展农业的地方。
只要技术得当人口不至于太多,黄河不绝口,这里正是最好的基础商品粮基地。
等宿麦、铁器、垄作、新作物传播过来后,这一处靠近陈和宋的城邑愈发的富庶。
上蔡种植了大量的芝麻,城中之前也有不少人开办了榨油的作坊,用以和泗上贸易。
小麦的产量很很高,也可算得上是楚国淮西地区的粮仓之地。
当年王子定叛乱被平定之后,这里成为了楚国非都城区变法最深最早的地方。
大量的本地贵族因为参与了叛乱被清洗,楚王下手凶残,杀起人来比墨家要狠得多,因为墨家还要讲究道义和法律,王权针对叛乱不需要。
屠戮了贵族之后,将田地授予民众,民众对于贵族被杀的人头滚滚也没有多少同情,人的悲欢总不相通。
授田之时,正是楚国和墨家的蜜月期,还有三晋那个共同的敌人,还有越国这个替楚国挡枪的存在,还有楚王需要的大量贷款和农具技术的支持,使得墨家在这里的活动极为广泛。
除了没有收税、征兵、执法的权力之外,民众有什么事也会直接选择找墨家的人解决。
凭借着变法,楚王重整了陈蔡之师,也使得陈蔡地区日渐富庶。
然而墨家的道义,注定了越富庶的地方越流行的广泛,墨家渗透的深浅程度和诸侯国各地的富庶程度有直接关系。
上蔡的富庶、变法,也造就了上蔡墨家道义讲学的流行。
虽然几年之后楚王开始觉察到了危险,但渗透已深,已经难以拔除。
王子良夫政变之后,陈蔡地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政变之前,上蔡的官吏是流官委任的,并不是正牌贵族,也没有封地,而是领取楚王的俸禄,这些俸禄或是源于税收,或是源于墨家的贷款。
纸张和简易文字的传播,使得更多的落魄士阶层可以学到知识,拥有了统治能力,打破了大贵族的垄断——木简、楚篆之下,识字成本极高,使得贵族垄断了这些知识。
落魄士人基本上都已经沦落到了庶民的身份,没有封地没有大家族,他们作为官员,其权力基础来源于楚王,而非是自己的家族。
所以这些楚王提拔起来的变法派的士人阶层,是忠于楚王的,也是忠于正式的太子的,哪怕太子臧没有生育能力,这不妨碍他们尊从楚王的命令。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楚王给了他们从庶民到一方官员甚至县公的机会,他们自然会选择报效。
楚国变法派的武力基本盘,只是楚王直辖的王师新军,和陈蔡之变之后的陈蔡地区的自耕农军队。
贵族们搞定了都城王师之后,陈蔡地区当然也逃不过清洗的命运。
楚王变法犯的错误之一,便是担心墨家对军队的渗透,使得陈蔡之师的主官们都是王族贵族。
毕竟楚王变法的目的,不是为了当人民公仆,而是借助庶民的力量来打压贵族,维系自己直系家族的统治。
墨家在民间的渗透,楚王管不了,也没法管;可在军中的渗透,楚王极为不安,故而只能是再培养出来一批新贵族,进入到军队之中。
政变之后,这些军中贵族立刻投效了他们真正的盟友——王子良夫和旧贵族。
因为他们要反抗就是作乱,他们之中没有人有资格继承,那么为什么要反抗呢?
倒是一些忠于楚王的官吏要么自杀、要么起私兵反抗被处决、要么被贬为庶民。
现如今上蔡地区的土地还没有收回,贵族们也明白分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是不可能的,毕竟真正在这里利益相关的旧势力贵族们已经被楚王杀光了。
新的县公不再是流官,而是贵族出身,封于此地,基本上等同于是半世袭了。
政策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民众的生活因为楚墨开战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工商业者难以做生意,而陈蔡等地的盐、布、铁等物,基本都是源于泗上的,同时陈蔡地区的芝麻油等作坊也是赚取泗上的钱的。
农夫虽然不做工商,可是盐价日涨不说,还要承担更多的税赋。
要打仗,得有钱,有粮,有民夫,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