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将军,您是明白之人,小女子不多言了,请您交出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否则,一个月内,我会再杀七名安福俱乐部的国会议员。众所周知,中华民国的国会,便是北洋军阀的遮羞布与裹尸布。议员们尽是贪生怕死之辈,绝非为民请命,而是要升官发财,若有被割喉灭门的危险,必然纷纷退出安福俱乐部,甚至与你划清界限,转投冯国璋的直系,或梁启超的研究系。两个月后的国会选举,将是安福系惨败,您的宏图伟略,恐怕也将付诸东流。”
阿幽说完这番话,徐树铮沉默了半柱香的功夫,面色如打了秋霜的茄子。
眼前这十五岁的小妮子,竟有如此缜密之逻辑,环环相扣,说透利害关系,甚至道出政治的本质——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在利益面前,保住自家性命更重要。
他后退半步问道:“不知有哪个朝代,是因刺客而改变历史的?”
“辛亥年,满清皇室少壮派不同意退位,主张血战到底,甚至要除掉不忠的袁世凯,结果被革命党在北京刺杀了一个,结果作鸟兽散,再也无人敢主战,就此龙旗陨落。”阿幽又上前半步,“再者,譬如今朝。”
看着女孩幽暗的双眼,徐树铮的左手发抖,随时会松开玻璃瓶。
“哎……我小徐戎马生涯十余年,竟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要跟刺客做交易!好,我答应你,将唐朝小皇子棺椁还给你们。”
“多谢小徐将军成全!小女子再有礼了!”
阿幽的万福还没做完,徐树铮又冷冷道:“可你们如何保证,不再刺杀我的国会议员?”
“今日,小女子在此掷地有声,我对于部属有铁之纲纪,您当信则信!”
“我可信你,但你若无法约束部属呢?当今天下,军阀混战,下克上者,多如牛毛。总统不能制总理,总理不能制总长,总长又不能制督军,督军更不能制师长,以此类推……”
“您是说,当今的段总理,也不能制您吗?”
“徐不离段,段不离徐。辛亥年,北洋军与革命军对峙,老段奉袁世凯命通电拥护共和。这封促成清帝退位的电文,便是由小徐我来草拟,为建立中华民国,我也立下大功一件。后来,老段为陆军总长,小徐我则为陆军次长;老段为国务总理,小徐我则为国务秘书。”
阿幽淡然一笑:“若以军阀来比之刺客,则是对刺客的极大侮辱。”
“刺客……你们究竟属于何方势力?又为何人而服务?难道是大总统?还是广州的孙中山?抑或关外的张作霖?”
“小徐将军,以上,你都猜错了!”
“莫要卖关子!当谈则谈,不谈则罢了!”徐树铮向三个保镖使了眼色,左手紧握玻璃球,右手按着勃朗宁枪,“整座石经山,都已被我的士兵包围,只要一声令下,这里每一座洞窟,都不会留下活口。”
“小徐将军,这场谈判算是破裂了吗?您的手段雷厉风行,小女子早已知晓。任何人的性命,在您眼里,不过都是往上走的垫脚石。”
“就算是吧!小姑娘,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举手投降,或许可饶你一命,二是负隅顽抗,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三个保镖已呈品字形保护他,随时退出洞窟的架势。
阿海露出诡异的笑容,他跟阿幽来了个眼神交流,便推开雷音洞一侧的石板经文,露出一面硕大的玻璃。
在洞顶秘道中偷看的秦北洋,挪动观察角度,发现玻璃背后,出现隔壁的金仙洞——中国文化界的七位精英,正在木案上欣赏“云居四宝”的第三宝。
金仙洞的石壁上有一面镜子,必是雷音洞里的这面玻璃,两边同样大小形状。只不过,金仙洞里只能看到反射的镜面,雷音洞里看出去则是透明的。
这便是单向玻璃,单独一面覆盖很薄的银膜,光影只能单向可见。西洋人已用此种玻璃来审讯犯人。
雷音洞里的徐树铮,惊诧地凝视玻璃对面的金仙洞,认出了北大校长蔡元培,还有大学问家辜鸿铭。
“他们怎会在此?”
“蔡元培、陈仲甫、钱玄同、王家维、周树人、辜鸿铭、胡适之。”阿幽准确说出这七个名字,“当今最有学问的七位大家,在小徐将军你上山之前,已被小女子邀请到隔壁的金仙洞,欣赏六十年一甲子轮回的云居四宝。”
“那跟你我今日的谈判有何干系?”
阿幽瞪着乌幽幽的双眼,注视玻璃对面的七个大学问家:“你可知道,金仙洞的地下,已被我埋下了烈性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