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也可以说同样的话，王先生。”</p>
韩易身子微微前倾，与沃尔特握了握手。后者自然不年轻，他的眼角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向下低垂，两鬓也早就有泛白的发丛。50岁的王文祥，相比起他的年龄，以及身旁容光焕发的妻子来说，要苍老不少。</p>
“想必这位就是韩女士。”雪莉-王挂着一副亚裔美国人特有的热情笑容，事实上，从刻意晒黑的肤色和向上描绘的眼线来看，她想要展示出的美感，正是符合美国主流审美的安全与保守，“噢，多么可爱的姑娘，你看到了吗，沃尔特？”</p>
“当然，韩先生是个非常幸运的男人。”沃尔特笑着附和。</p>
“啊，她是……”</p>
“很高兴认识二位。”</p>
徐忆如用中文打断韩易差点出口的解释，朝沃尔特颔首致意，又礼貌而不失亲切地拥抱了一下雪莉。</p>
“你也是台北人喔？”雪莉双眼惊喜地稍稍张开，回复的问话也是中文。在公开场合，她对地名的运用充满饱含友善的谨慎。</p>
“是，小时候在南投那边读国小和国中，高中才回信义这边长住。”徐忆如表现得，不对，她就是天生的大家闺秀，优雅气质与亲和力的结合拿捏得十分到位。</p>
“象山捷运站那边吗？”</p>
“没有，不过很近啦，就在附近。”</p>
“那很巧，我和先生每次回台北都在那边。”说到这里，雪莉带着慈爱的笑意看向韩易，“韩先生，眼光很好喔，当我们台北女婿。”</p>
“王先生眼光才是真的好，娶到您这样一位大美人。”徐忆如后退半步，又挽起韩易的手，算是得体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p>
“叫我雪莉啦，我先生也更喜欢别人叫他沃尔特。”</p>
“好的，雪莉。我的英文名叫格蕾丝。”</p>
“我就叫易。”韩易笑着摊开手，“简单易记，老天赏的饭吃。”</p>
“太棒了，易和格蕾丝，机缘巧合能认识到太荣幸了……先请你们到后面庭院随意就座喔，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讲，稍后这里接待完我们就过来。”</p>
作为新教徒的沃尔特-王没有双手合十，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令人舒适的谦逊。</p>
“就辛苦你们先照顾一下自己。”</p>
“当然，沃尔特……待会儿见，雪莉！”</p>
这是一场足够盛大的慈善宴会，交谈不过两三分钟，王氏夫妇的身边就聚满了前来拜谒的各色人等。韩易和徐忆如颇费了番功夫，才与人群剥离开来。</p>
还没来得及提到礼物，更谈不上进一步的深交，但韩易并不沮丧。天色尚早，他们仍有足够的时间与王氏夫妇交错觥筹。</p>
更何况，谁说沃尔特-王和雪莉-王，就是韩易参加本次晚宴的唯一目标呢？</p>
“二位下午好，需要来一杯饮料吗？”</p>
挺拔高大的燕尾服侍者缓步走到二人身前，谦恭地弯下腰，让韩易和徐忆如能够从一个更舒适的角度观察到托盘里将近二十只玛格丽塔玻璃杯。</p>
既然杯子都被称作玛格丽塔杯，那么顺理成章地，它也只会用来盛放与之同名的饮料。</p>
“Virgin，classic……andskinny。”也许是看出了面前两位贵宾的犹疑，也许是徐忆如满载着青春气息的完美脸庞给了他信号，侍者不疾不徐地伸出原本放置在身后的右手，从左至右介绍着托盘里不同种类的玛格丽塔。</p>
毫不意外，韩易与小如都把手伸向了virgin那侧。</p>
无酒精玛格丽塔，适合不饮酒的韩易，更适合不能饮酒的徐忆如。</p>
“请慢用。”侍者优雅地向后退了两步，才恢复正常的行走姿态，撤出二人的视线。随着体型宽阔的他从身前挪开，巴拿比路534号的庭院这才完整地映入韩易与徐忆如的眼帘。</p>
因为地势差的缘故，二人拾级而上抵达的前厅，实际上位于别墅的第二层。向室外走去，首先得经过一个巨大的露台，再从一个由圆形瞭望台分割开来，又在尽头汇聚的南欧风格大理石梯，最终才能抵达庭院的天然草坪。</p>
扶着栏杆向下俯瞰，如果不是有金属围栏分割，很难分清哪里是巴拿比534号的尽头，哪里又是贝莱尔乡村俱乐部的开端。</p>
此时此刻，天空跟不久前在马里布一号公路滨海行驶时十分相似，火烧红搭配宝石蓝，融合成一种独属于西海岸的绚丽色泽。</p>
微微扬起下颔，出神地盯着这熟悉的一幕，小如一时失语。</p>
造物主为云朵准备的染料，也洒了些在她的脸上。</p>
看到这一幕，韩易才真正理解了海明威那句话。</p>
“你所看到的美丽发散开来，在篝火的余烬中回荡。”</p>
高悬的篝火，用最后的余烬衬托不可方物的佳人。</p>
天使之城的傍晚，身着华服的姑娘，演奏加布里埃尔-福雷《Dolly，Op.56:I.Berceuse》的钢琴家。</p>
除了音乐风格不同之外，这一幕，像极了《爱乐之城》。</p>
如果塞巴斯蒂安最终与米娅齐赴巴黎功成名就，又回到洛杉矶共筑爱巢的话。</p>
当然，这种小感慨是没办法跟身边的宝岛姑娘分享的。《爱乐之城》2016年8月31日才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首映，现在跟她提瑞恩-高斯林与艾玛-斯通的爱情故事，小如只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p>
因此，韩易选择用另外一种方法继续维持这良好的氛围。</p>
“小徐。”韩易碰碰徐忆如放在栏杆上的手臂，“我们来玩个游戏？”</p>
“什么游戏？”徐忆如转头看向他。</p>
“ISpy。”</p>
“好。”</p>
徐忆如知道这个美国经典的二人汽车游戏，但还从来没跟谁玩过。很简单，其中一个人观察周遭的人与事，并讲出这件事物的第一个字母，而另一个人则需要根据提示，猜到对方指的是什么东西。</p>
别墅很大，但小如感觉二人之间的空隙很小，正是适合玩这种游戏的场合。</p>
“我用我的小眼睛探查到……B打头的东西。”</p>
徐忆如的目光在面前的庭院里扫视一圈，抛出了第一个挑战。</p>
“Bald，光头。”韩易很快便猜到了徐忆如的谜底，实在是因为不远处那颗油光锃亮的脑袋太过夺目。</p>
“一点都不礼貌哦，小姑娘。”</p>
韩易笑着摇了摇头。</p>
“没办法嘛，谁叫他……等一下！”徐忆如睁大眼睛，惊讶开口，“那是布鲁斯-威利斯，对吧？”</p>
“好像还真是。”韩易眯起眼，仔细打量了片刻，“幸好他没听到我们说话……不然真就diehard了。”</p>
“我们说中文，他就听不懂了。”徐忆如觉得这游戏还挺有趣的，“该你啰。”</p>
“我用我的小眼睛探查到……瑞恩-高斯林。”</p>
“你知道这游戏不是这样玩……在哪儿呢？”</p>
徐忆如伸长脖颈，翘首以盼。</p>
“那边，凉亭那里。”韩易遥指远处，哑然失笑。</p>
刚才还在心里念叨他没上映的新片，现在就直接看到了本人。</p>
沃尔特和雪莉-王，在这座城市的人脉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p>
“真的好帅。”徐忆如关心的显然不是这个问题，她踮起脚尖看了又看，由衷感叹道。</p>
“不累啊？”韩易拉了拉小如，没好气地问道。</p>
“不累啊，看帅哥累什么。”徐忆如拍拍栏杆，“你要不要站上来看看？我扶着你。”</p>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p>
“好啦，认真玩。”徐忆如戳戳韩易的后背，刚才对方吃味的表现，让她心里止不住地有些小雀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来问我。”</p>
“好，这次肯定让你猜不出来。”</p>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韩易地毯式地检视着庭院里每个人的面部特征，直到在某处角落停了下来。</p>
“Ispywithmylittleeyes……somethingbeginswithanU。”</p>
“U？”</p>
徐忆如放大感官，四面八方搜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任何与U有关的东西。</p>
“什么U？”</p>
“USC。”</p>
韩易吐出三个字母。</p>
“小徐，你说对了，现场真有校友……你看，那是谁？”</p>
韩易指指庭院深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