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七岁男孩的控制力而言,这显然有些过份出色了。
当然,如果不是娅拉用奇怪的行动节奏,恰到好处地遮蔽了泰尔斯的呼吸声,他自以为‘若有若无’的呼吸也早就被听见了。
但这也很不容易了。
这个孩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啊。是异能还是血脉?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总不能是天生的吧?
泰尔斯原本的计划,是让娅拉引开这些暗哨(泰尔斯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些‘不眠者’的消息,他先前对兄弟会的估计还是太浅薄了),还要冒着一定的暴露风险。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低估这个女酒保了,她不仅仅是是身手敏捷和会用刀而已。
“到了。”
路口旁的一个角落里,泰尔斯从娅拉的背上(恋恋不舍地?)轻轻地滑下。
他的眼前,是夜色里的红坊街,几天前,在这里碰到那个鹅绒女贵族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红坊街的面积和体量丝毫不比黑街小,顾名思义,是西环区著名的寻欢作乐之地。事实上,不少贵族,上至到访永星城的堂堂一领公爵,下至永星郊外某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勋爵,也都会或隐姓埋名或明目张胆地来到这里,与某些可爱而迷糊的少女(们)或少男(们),生某些自愿或非自愿的友谊关系,当然,这是与永星城贵族与血瓶帮多年以来的默契。
今晚,黑街兄弟会的手伸向了这里。
可惜,迎接这只手的,是险恶的陷阱。
“情况不妙。”娅拉低声道。
这一点,泰尔斯也看出来了。
红坊街入口的路上,稀稀疏疏地躺着一地尸体,断手的,断头的,扭曲的,肠子外流的,胸骨外翻的,鲜血将黑夜里的红坊街染得暗红一片。
远远看去,至少有三十人倒在这里。
饶是刚刚杀过人的泰尔斯,看到这遍地的尸体以及各种各样的死法,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它。
而远处甚至还传来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娅拉则很镇定地伸出手,压上泰尔斯的肩膀,把他按蹲下来。
“上一次杀人,好像还是遇到你之前了。”娅拉道,语气有些落寞。
泰尔斯看不清她护目镜后的眼神,只是突然觉得娅拉有点严肃。
“小鬼,从现在开始,是你欠我的人情了。”
泰尔斯一呆,就看见娅拉伸手摸向腿上的刀。
接下来,女酒保用极细微的声音,像蚊子叫一样,叮嘱起泰尔斯。
“不要说话,不要动弹。”
“前面有真正的高手,并非不眠者那些哨戒。”
泰尔斯的寒毛渐渐竖起,大气不敢出一口的他有些沮丧,自己还想着一个人趁乱穿过红坊街,逃离兄弟会,但如果仅仅是第一站就有——唉,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下一秒,娅拉突然从左腹下抽出一条不薄的黑布,轻轻覆盖上泰尔斯的口鼻。
“用这个呼吸,掩盖声音。”
娅拉没有多话,带着护目镜的她也认不出表情,缓缓将腿上的刀抽出。
泰尔斯紧紧压着口鼻上的黑布,真是好东西——在这块黑布下呼吸没有不畅的感觉,而原本的呼吸声也被掩盖住了。
放在游戏里,绝对是“潜行+2o”的高级装备!
泰尔斯自动忽略了上面还带着的,娅拉的淡淡体香。.
但下一刻,泰尔斯就轻松不起来了。
“我找到他了。”
只听娅拉这么说。
然后她整个人就电射而起,在旁边的墙上一踏,如离弦之矢,向着路口的尸体堆扑去!
唯一比娅拉快的,是她掷出的一柄狼腿刀。
此时,捂着黑布呼吸的泰尔斯惊奇地现,在那堆三十几人的尸体里,竟然有一具肠子外翻分离的尸体,动了一下。
“叮!”
一道寒光从尸体后突然划出,磕偏了那柄狼腿刀!
但第二柄狼腿刀,已经在主人的手上,随着娅拉疾驰而至。
她的右手反握刀刃,瞬间斩向那具尸体!
“嗤——当!”
泰尔斯认得前面的声音,那是金属利刃刺入血肉的音色。
但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花,就看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那具尸体后扑出,紧接着,一柄刺剑当啷落地。
娅拉已经轻巧地落地,她左手按地半蹲着,右手的刀上布满了血迹。
而那个从尸体后扑出的身影,已经摇晃着倒在地上。
一动不动。
女酒保反手捡起飞出去的那柄狼腿刀,默默站起身来。
短短几秒钟,泰尔斯看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泰尔斯知道娅拉很强。
但除了当年宰狗之外,直到今天,看见她这一轮兔起鹘落的奔袭斩杀,才真正理解女酒保的强大。
泰尔斯依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他隐约感觉,此刻的娅拉,唯有更凝重。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在凡级里,你也算是出色的刺客了吧。”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块头巨大,却秃顶无的凶恶男人,架着一柄夸张的五面钉头锤,从远处走来,他看也不看脚下已经死去的同伴,只是死死地盯着尸体中间的女酒保。
“你也知道,你们兄弟会完蛋了吧?所有人都在陷阱里,你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我们的任务是警戒——或者截击兄弟会可能的增援,但怎么也没想到,堂堂黑街兄弟会,仅仅来了一个玩刀的小女孩。”
大块头的秃头男子走到西沉的月光下,不知为何,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泰尔斯竟然清楚地看见他的样貌,这是一个少了半截鼻子的男人,鼻孔可怕地翻出,看起来就像一个骷髅。
泰尔斯突然认出来他是谁了。
是光头斯宾。
血瓶帮的黑账生意头目。
外界盛传的血瓶帮“十二至强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