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医生,至少做点什么吧!”威罗焦急地对着身后蜷缩着的拉蒙大喊道。
“我又不是军医!”拉蒙瞥了一眼四面八方的敌人,抱着头大喝:“而且那个王子没说还有这一幕!”
“早知道我们该带些长枪兵出来!”埃达守在泰尔斯周围,看着周围的情况,叹息道。
她毫无防御力的弯刀只适合小规模的作战,除非直击要害,否则砍在甲胄上的伤害也不够,而在人挤人的战场上也不可能最大限度地闪躲。
早知道,应该带上父亲那把号称能破甲的双手大砍刀……那是很久前,古精灵王国近卫队的标准配备。
“没人预想到会有这场战斗!”暂时没有敌人突破到第二排以后,但普提莱仍然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泰尔斯,焦急地叫道:“这不合理!”
“战场上没有什么不合理!”阵形的最前方,阿拉卡疯狂地挥舞着大剑,身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活下来,就是合理!”
“顶住第一轮冲击,他们的攻势会有弱下来的时候,找机会突围!”
“否则我们都会被生生耗死在这里!”
阵势的最中心,泰尔斯趴着躲在士兵的身影里,急促地呼吸着。
他心中慌乱不已。
泰尔斯想要平复埋在雪里的双手,让它们不再战栗。
但在数千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碰撞声里,他的小臂就像失控脱缰的野马,不顾主人的意志,在无尽的厮杀声里不争气地抖动着。
该死。
泰尔斯颤抖着牙齿和嘴唇,为自己的第一次战场表现羞愧不已。
快冷静下来。
但似乎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样子,身旁的士兵都紧张地环顾四方,生怕层层叠叠的防线从哪一个方向突然被突破。
一道惨嚎传来——那是一名星辰士兵被腰斩的声音。
泰尔斯瑟缩着闭上眼睛。
冷静下来啊!
就在此时,那道已经熟悉的波动从心脏蔓延开来。
周围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
泰尔斯瞬间掌握住全身上下的情况,他清晰地体会到,究竟是哪些肌肉在颤抖。
他在那股波动的帮助下,有节奏地深呼吸。
他安抚那些肌肉,终于平息了不自觉的颤抖。
心脏和呼吸都平缓下来。
但这还不够。
泰尔斯无比缓慢地转过头,在仿佛同样减慢了无数倍的时间里,死命地思考着。
要怎么脱离现在的困境?
不,我根本不懂军事,那是阿拉卡和索尼娅的专长。
我只能从更综合、更根本的地方去思考……
比如说。
为什么,伦巴为什么要杀我?
不。
我应该反过来思考。
我死在这里……伦巴的目的是什么?他有什么利益?
想清楚他的动机和利益。
不可能。
劫杀星辰的使团、星辰的继承人。
他一点利益也没有!
那伦巴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人收买了他吗?
正在此时,久违了的前世记忆再次涌现。
【战争是高度复杂、变动的社会冲突形式,它却在我们的学科里长期被忽略……】
【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都是为了对克劳塞维茨的经典论述做出回应……】
【Male?evi?提出,结构、组织能力以及合法化的意识形态,两者都是大尺度集体暴力的前提……】
【韦伯从来没有明确地将战争这一社会现象纳入理论,但他在对现代国家的定义里提及,在其所宣称的领土上,国家权力垄断了暴力的合法使用……】
泰尔斯艰难地抵抗着记忆的闪回和眼前的紧急状况。
可恶。
在其所宣称的领土上……
等等!
泰尔斯瞳孔一缩。
也许没有那么复杂。
战争从来不是为了杀伤。
领土……
伦巴的初衷就是为了拿下北境。
所以……
波动逝去,时间仿佛恢复正常,厮杀与死亡重新回到耳边。
泰尔斯满头大汗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找到这场冲突的根源了。
现在。
要解决它!
“不对!”一个埃克斯特步兵惊恐地看着阿拉卡切开他的喉咙:“你是……你是……”
但他再也说不出剩下的话了。
“填上我的位置!”阿拉卡咬着牙又是一剑,砍翻一个皮肤粗糙的钉锤汉子,怒吼着后退,两名剑盾兵脸色坚毅地补上他的防线。
“他们这一轮的冲锋势头,被我们消耗得差不多了,”阿拉卡喘息着,拖着大剑走到阵势中心,对埃达道:“留下断后的人,把王子打包带好,我来杀开回要塞的路!”
“等一下!”
泰尔斯顾不上休息,他焦急地抬起头大喊,吸引了普提莱和阿拉卡的注意:“伦巴!”
“伦巴的军队!”
“他们没派重步兵,没有骑兵,连弓弩和射手都没有!仅仅是这些临时征召的轻步兵,”泰尔斯紧张地回忆自己仅有的军事常识:“他们并不打算顷刻间击溃我们!”
“所以你想留下来报答他吗?”阿拉卡回身讽刺地道:“为了伦巴的好心,让我们活多了一刻钟?”
“他要的就是把我们拖在这里的这一刻钟,而非迅速歼灭我们!”泰尔斯拒绝了埃达的搀扶,吃力地站起身来:“伦巴在赌,赌对手的选择!”
“我们的选择?”侧方的怀亚在盾牌后一剑刺出,逼退一把斧头。
在怀亚被一把长剑砍中脸之前,罗尔夫适时地把无力的他拖回来,怀亚喘息着道:“赌我们突围还是死守?”
“不,”泰尔斯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阿拉卡:“伦巴赌的不是我们。”
“不!”普提莱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一白:“他绝不敢用您的生命来……”
泰尔斯着急地道:“伦巴大公赌的,是我们身后的断龙要塞!”
“赌的是索尼娅·萨瑟雷勋爵的选择。”
“赌她要不要出兵援救我们!”
阿拉卡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赌注,”泰尔斯吼道:“就是我的生命和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