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和快绳两人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要干什——
但下一刻,泰尔斯就感觉到:玛丽娜手掌所按之处,传来一道刺骨的深寒!
直入全身!
泰尔斯生生一颤。
寒冷。
极致的寒冷。
就像有人突然把他的血液全部换成了冰水。
流遍血管。
那一瞬间,泰尔斯脸色一白。
这是……
不仅如此,寒冷还带着难以忍受的钝痛,似是一对不顾退路,死命冲锋的兄弟,暴戾而疯狂,一寸寸地侵袭他的神经。
糟糕!
意识到不对的泰尔斯缩起身子,想要抵御这股可怕的力量。
快绳的反应比他更快。
“啊啊啊——”前埃克斯特王子惨叫起来!
只见快绳瞪圆了眼睛,表情惊恐而痛苦,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狱河摆渡人。
他的脸庞在诡异的寒冷中扭曲起来。
坦帕目瞪口呆地看着受折磨的两人。
而雇佣兵们面色淡定,甚至面露微笑,仿佛司空见惯。
泰尔斯也痛苦地咬起牙齿:这道阴寒让他无比难受,却全身麻木,难以摆脱。
就在此时。
轰!
一股沉寂了好几天的力量,突然从泰尔斯的体内惊醒!
狱河之罪犹如出闸的猛兽,决堤的洪水一样,以爆炸般的速度和节奏做出反应,充盈泰尔斯的全身。
奔向那股暴动而寒冷的力量。
怎么了?
这是还来不及反应的泰尔斯。
一息之间,狱河之罪迎上了那股力量。
马上,泰尔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却不是因为寒冷和钝痛的折磨。
事实上,那股力量给他的感觉慢慢消失了,无论寒冷还是痛苦。
但另一头怪物却无所顾忌地袭来:狱河之罪沸腾起来,寸寸盈满他的全身,仿佛被激怒的野兽,起伏之剧烈,速率之频繁,仅次于他好几次生命垂危的时刻。
泰尔斯吃了一惊。
搞什么?
不止如此。
狱河之罪像蛊惑人心的魔药,悄然爬上他的心头,地狱感官无需呼唤就自行发动,他的眼球下意识地聚焦在玛丽娜的各处要害:眼睛、咽喉、心口、腋下,小腹……
不止。
泰尔斯“看”到了很多。
对方体内的终结之力奔腾而疯狂,聚集在玛丽娜的双手和臂膀,一面延缓她肌肉和神经的疲劳,一面加强她皮肤上的感官,以便预测对手的下一步攻击,同时还带着可怕的攻击性,会为每一次的激烈碰撞而疯狂蔓延——泰尔斯突然发现自己知道了这些。
泰尔斯抖动着双手,感受着腰后匕首的位置。
但是……
只要我动作到位……就能出其不意地干掉她。
一股暴起进攻的冲动蔓延上泰尔斯的脑海,让他很想立刻出手。
很舒服。
这股冲动,让他很舒服。
很想……
在狱河之罪的催促下,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向匕首。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从前额感觉到了一阵奇特的刺痛。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清凉,从脑海里蔓延开来。
【愿你……】
奇特而轻微的耳鸣在耳边响起。
【永……途……】
这股清凉和耳鸣似乎有某种效果,几乎是瞬间切断了狱河之罪与泰尔斯的联系!
那股暴起出手的欲望消失了。
泰尔斯这才清醒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却马上发现了不妥。
许多人——酒馆里的雇佣兵们,包括瑞奇和克雷以及蒙面人在内,都皱着眉头,奇怪地盯着他。
盯着低头喘气的泰尔斯。
仿佛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另一边。
“不不不啊啊——”
快绳依旧扭曲着脸庞,惨叫不绝于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冷汗淋漓。
“啊啊啊——”叫声愈发惨烈。
按着两人肩膀的玛丽娜看看痛苦不堪的快绳,又看看没事人一样的泰尔斯,越发困惑。
她发出疑惑的“咦”声,抓着泰尔斯的手掌越发用力。
“怎么……”瑞奇眯起眼睛,低声问着身边的克雷。
在快绳的惨叫中,泰尔斯瞬间反应过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
糟糕。
糟糕!
我和快绳,我们不一样!
下一秒,泰尔斯竭尽全力,在心里想象着他这辈子碰到过的最惨、最痛苦、最可怕的遭遇——这并不简单,因为他很难比较出哪个才能算“最”——试图把自己的情绪和反应复制出来
“啊嗷啊啊啊——”泰尔斯死死咬着牙,低着头,扯起声带干嚎起来:“不,不不,啊啊——”
装作痛苦无比的样子,有多痛苦学多痛苦。
这也很难。
毕竟演出来的永远比不上真正的现实,泰尔斯要很用力很专注,才能堪堪憋出快绳那种像是被剥皮般的撕心裂肺和歇斯底里,还有疯狂发抖。
看着泰尔斯的痛苦情状,玛丽娜的眉头这才缓缓一松。
这才对嘛。
看来……这个娘们儿似的矮个子比较迟钝。
她满意地点点头。
雇佣兵们也慢慢收回自己的疑虑。
“够了!”
坦帕的吼声打断了玛丽娜对这两人酷刑般的折磨——无论是真的还是演的——让她把手松开。
快绳面目痴呆地瘫倒在桌子上,凄惨兮兮地哼着声,时不时抽搐一下。
泰尔斯有样学样地瘫倒在快绳的身上,这样他就可以随着后者的颤抖而起伏,不用自己勉强。
但他的内心却无比惊骇和疑惑。
刚刚那究竟是——
“那是什么!”
坦帕怒气冲冲地看着形容凄惨的两人:“你们的毒药?挫骨技?还是传说中的魔法?”
“只是一些让你认识到我们决心的小手段。”瑞奇依旧礼貌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当过兵,坦帕,可能还是个硬骨头,但是……”
“如果他们真的是你的人,那就当作是对你的催促和鼓励,”雇佣兵头子轻笑着:“如果不是……”
“就当作例子。”
他向玛丽娜挥了挥手:“加点力道。”
泰尔斯和快绳齐齐一颤。
坦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表情惊疑而犹豫。
“好了!”
在玛丽娜笑着再次按上双手之前,坦帕不甘心地呸了一口。
他不爽地看着瑞奇。
“九巨头,对,九巨头,我想起来了。”
瑞奇满意地点头。
泰尔斯和快绳则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望酒馆老板。
“妈的……”坦帕低声咒骂着。
“请再说一遍?”瑞奇笑容如昔。
坦帕生气地嗤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十几年前,我是说血色之年,大半个西陆都在打仗:荒漠里乱成一团,南方贵族和暴民的叛乱四起,最后还有埃克斯特空前的南下大军,西荒这里不少有名的雇佣兵队伍——裂魂人、双刃剑、月痕、惩恶军、长生猎手团、曦日之仆——都被战乱波及,倒了大霉,不是死了就是散了,甚至就此除名,九巨头也不例外……”
名为克雷的中年人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那段历史我们比你更清楚,砍掉废话。”
坦帕顿时一滞,向克雷投去不快的眼神。
“但在那个表象之下,只有少数圈里人知道,”他不忿地道:“九巨头,他们挺过了血色之年……”
瑞奇的目光聚焦起来。
“那是我听鲁尼老爹说起的事情了……战后的某个夜晚,九巨头里那个算账的异能者,他伤痕累累,浑身是血地背着他们的首领,敲响了酒馆的门。”
坦帕咬牙道。
“当夜,鲁尼老爹给他们找了医生,还在一夜之间,帮九巨头处理掉他们遗留的所有资产,好让他们销声匿迹。”
坦帕怒哼一声。
“而你们问的那个家伙?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以后了。”
鲜血鸣笛的雇佣兵们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一些原先的老人告诉我,十几年的时间里,在星辰王国的内地和南方,某个新崛起的、势力颇大的地下黑帮把他当作神话一样信仰。”
“他越来越厉害,更甚雇佣兵时期,至少,他敢与身为贵族爪牙的血瓶帮针锋相对,几乎无一败绩,”坦帕冷冷地道:
“而他的每一次出现,也都像传说一样,有头无尾,有迹无踪。”
听到这里,泰尔斯轰然一震!
新崛起的、势力颇大的地下黑帮……
与血瓶帮针锋相对……
坦帕呼出一口气,恨恨地看着另外三人:“他还有了一个新名字……”
他没有说完。
因为另一个人帮他说出了答案。
“黑剑。”
唯一的蒙面人捏紧了拳头,声若寒冰。
坦帕怔住了。
那个瞬间,酒馆里的几乎所有雇佣兵都呼吸一滞。
他们望着彼此,仿佛找到了最大的宝藏。
“对么?”
蒙面人慢慢地,一句一顿地道:“因为他使用的,是一把黑不溜秋、极不顺手,无论劈削砍刺,格挡招架,都怪异得很的……”
“古代魔剑。”
看不见的角度里,泰尔斯的瞳孔慢慢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