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国际机场候机大厅。</p>
恺撒悠然自得带着抗噪耳机，陈墨瞳则坐在他身边用平板看李团长打县城。</p>
另一边芬格尔正在给皇女献殷勤，又是买零食、饮料又是捏腿捶背。</p>
因为他们这一批的督导组的组长其实是阿巴斯，但组长是内奸，还被铲除了，所以副组长零就顶了上来，督导组的任务报告都是组长统一写完上交，要想求个好成绩，那第一关自然就是和组长打好关系了。</p>
所幸“真空女王”零似乎对于芬格尔并没那么排斥，一切“贿赂”也照单收下了，只是却一直没有松口给什么承诺。</p>
前方似乎有几个高大的外国游客正在和服务员争吵，空警们也赶了过来，那个外国游客人高马大，光论身材，竟然还不输芬格尔。</p>
他似乎也是练过的，暴躁的推开空警，对着战战兢兢的女服务员就要动手。</p>
陈墨瞳已经放下了平板，但一向绅士的恺撒却拉住了她：“我说过，对付这种人渣，以往都不需要我动手的。”</p>
果不其然，就在那外国游客伸手要去拉扯女服务员时，一位清秀的青年不知从哪里闪出，捏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扣住了他的腕骨缝隙。</p>
清秀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抬头，手上微微用力，那外国游客就险些跪倒在地。</p>
陈墨瞳、芬格尔都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那青年抬起头，双瞳竟是异色。</p>
“家族竟然派你来了。”恺撒没有起身，见那青年走过来后，他也只是倨傲的坐着，淡淡的开口，“帕西。”</p>
“恺撒少爷。我来接您回去。”帕西微微躬身，异色双瞳扫过陈墨瞳，随后又看向芬格尔和零。</p>
他面露疑惑之色，又悄然四处看了看。</p>
“别看了，只有我们四个。”恺撒轻笑，“接我，只是顺便吧？”</p>
帕西沉默片刻，低头回答：“我确实还有其他任务。校董会的决议，要将楚子航、路明非、夏弥带回监管，之后召开听证会验明他们的血统纯洁。”</p>
“不巧，他们都不在。”恺撒略带嘲讽的抬头笑道。</p>
“恺撒少爷，这不是家族一家之言，是整个校董会的决议。还有，对于蛇岐八家不安定血统，校董会也表示，需要介入管理。至于隐瞒这种重要情报的昂热校长，也会被弹劾。”帕西说，“事情很严重。”</p>
“哦。还有更严重的，想听吗？”恺撒讥讽一笑，牵起了陈墨瞳的手。</p>
帕西却似乎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陈墨瞳说：“如果陈小姐也同意了您的求婚，家族会支持您和她的婚礼。”</p>
这次轮到恺撒意外了。</p>
“恺撒少爷，您是家族的继承人。家族，一直都是爱您的。”帕西再次躬身，“现在，能请您告诉我，昂热校长，以及楚子航三人的去向吗？”</p>
“反正我不说，你们也能查到。”恺撒无所谓的摊手，“现在的话，他们大概已经落地了。”</p>
——</p>
夏洲南都国际机场。</p>
昂热正和上杉越在吸烟区里大口抽着烟，上杉越老眼通红，眼看着就要垂泪了。</p>
昂热拍拍桌子说：“可以了可以了，说起来你也不算委屈。”</p>
上杉越摇摇头说：“我当然不委屈，我活该的。我只是愧疚……做了那么可怕的事，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骂我两句当然都是轻的了，他们拿刺刀捅我都是应该的。”</p>
三小时之前，昂热和他，以及楚子航、路明非、夏弥和绘梨衣在南都落地，随后便一起去了一趟大屠杀纪念馆。</p>
上杉越在里面走了一圈后，出门便在门口跪下了。</p>
但也不知道他怎么暴露了瀛洲人的身份，有些围观群众情绪激动便大骂了他两句，甚至有人想要动手，但最后还是理智的人占大多数，大家也看出了上杉越是带着真诚悔过之意来的，最终也没人太过刁难，但也没几个人给他好脸色。</p>
纪念馆里有些细节甚至是昂热资料里都没提到的，上杉越看到那些实证和资料时，只感觉自己再次一寸寸的碎了。</p>
他无法想象，当年他的母亲亲眼目睹这一切，亲身走过这个人间炼狱时到底是什么感觉。</p>
最重要的是，母亲是知道的，这一切的背后，有他一手带大的儿子。</p>
所以妈妈说出那句：“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和火焰……”该是多么失望，甚至绝望呢？</p>
当上杉越看到一个孩子坐在一顿废墟前，身边都是大人尸体时，浑身都像被鬼齿龙蝰撕咬过一样痛。</p>
他浑浑噩噩的决定，不知道造就了多少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p>
所以他跪地磕头时，甚至砸出了空响。</p>
绘梨衣有些不忍心想要去拉，但被路明非拦住了。</p>
他知道，这时候，让上杉越做些偿还，是应该的，也是他自己想要的。</p>
上杉越收回思绪，吸了口烟说：“我这样的罪人，最后还能儿女双全，说起来真是羞愧到该死。”</p>
“往好处想，你本来也没几年可活了。”昂热说。</p>
“是啊，所以更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做些事来赎罪才好啊！尽管杯水车薪，但确实不能只顾着自己了却心愿就万事大吉。说什么下地狱之类都是空话，活着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是正经的。”上杉越叹了口气说。</p>
“有想法了？”昂热笑着问。</p>
“有一些，比如宣传更多以前我们曾犯下过的罪孽，让更多人认识到错误，停止重蹈覆辙，还有在能动的时候，做做义工之类，能帮助一个人，是一个吧。”上杉越回答，“龙族的事情，到这里我已经没能力再插手了。”</p>
“已经够了。大事，小事，都需要有人来做。夏洲那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勿以善小而不为。”昂热弹了弹烟灰说。</p>
“可以啊，老混蛋还知道这句话呢。”上杉越轻笑。</p>
“登机了，去看看……你日思夜想的那间教堂吧。”昂热说，“时间很紧，加图索家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中转南都，一是让你赎罪，二也是拖延他们的脚步。”</p>
候机大厅里。</p>
“你们人类还说龙类残暴，你们自己杀起自己人来，更是毫无人性吧！？”夏弥靠在楚子航肩膀上，小声的嘀咕：“我以前杀的人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不假，但我可没用过什么毒气来折磨人。啧啧，瀛洲人，真变态！”</p>
“有好有坏。但最主要错的，还是思想。当初瀛洲被军国主义主导，这才是他们如此疯狂变态的根本原因。”楚子航说，“力量就和武器一样，掌握的人是什么思想，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p>
“力量和武器，本身是没有错的，根本的错，在人心和思想。”</p>
“借机点我呢？楚老师。”夏弥哼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p>
不一会儿，昂热和上杉越走了回来。</p>
“登机了，各位！”昂热拍拍手道。</p>
他们下一站正是法兰西的里昂，在那里的郊外，上杉越日思夜想的教堂还在，前几年还靠着政府资助翻修过。</p>
飞机起飞，掠过白云飞入星海。</p>
楚子航本想小憩一下，但戴上眼罩之前却发现夏弥正望着窗外发呆，舷窗上倒映出了她那张冷艳高贵却透着孤独的脸。</p>
“怎么了？”楚子航问。</p>
昂热就在前面，楚子航担心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龙女情绪一上来露出什么破绽。</p>
“没什么。想你了。”夏弥说完，转身抱住了楚子航的胳膊。</p>
楚子航微怔，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我不就在这吗？”</p>
“嗯。别动，就这个姿势。”夏弥脑袋蹭了两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竟就这样闭上了眼。</p>
楚子航伸手想替她拉起毯子。</p>
“别动。”夏弥拍了他一下，“抱着你就行，不冷。”</p>
楚子航看着她历历可数的睫毛，纹理精细的脸颊和红唇，眼神更深邃了些，轻轻点头说：“嗯。”</p>
后排的路明非替绘梨衣盖上毯子，小声询问说：“困的话，就靠着我睡一下，会飞很久的。”</p>
绘梨衣摇摇头写道：不困，天上好好看，想多看看。</p>
路明非眼神怜爱的拍拍她的手背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p>
半小时后，绘梨衣还在瞪着美眸看窗外风景，突然感觉肩头一重。</p>
她回头一看，戴着眼罩的路明非靠着她肩膀睡着了。</p>
路明非还侧了侧身子，咂咂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含混不清的呢喃：“嘿嘿，绘梨衣~……嗯，赫尔佐格！？死——！”</p>
说罢，他身子还抽动了一下。</p>
前方两个孤寡老人无奈的摇摇头。</p>
不过很快，他们就和空姐们“勾搭”上了，年轻靓丽的空姐们好几个都被这两位谈吐不凡，还无比幽默的老绅士逗得花枝乱颤。</p>
落地后，源稚生早就让人给他们准备好了两张法拉利。</p>
教堂地处偏远，虽然现在发展起来了，但周边依旧人烟稀少，甚至还要穿过一段略有些蜿蜒的山路。</p>
在上杉越的强烈要求下，路明非和绘梨衣上了昂热的车。</p>
于是，楚子航和夏弥就单独一张车了。</p>
开到一半，楚子航摘下墨镜停在路边休息区，看着山下旷然壮丽的风景出神。</p>
“怎么了？”夏弥好奇的问。</p>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昂热他们的车已经连尾灯都看不到了，楚子航这才回身抱住夏弥问：“是我该问你，飞机上，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了？”</p>
夏弥一怔，缩在他胸口歪着头笑了起来：“记到现在才问啊？”</p>
“你那个表情，确实让我很在意。”楚子航柔声说。</p>
“又看到了自己了？死小孩，我和你可不一样。”夏弥轻笑。</p>
“你记得在校长花园那晚，你对我说的话吗？”</p>
“太多了，哪句？”</p>
“你说，以后每一场雨都会陪我看，让我不要再露出伤心小狗的样子了。”楚子航说到这，难能可贵的流露出了温柔的神色。</p>
“记得啊，怎么了？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感动，想要跪谢我？”夏弥略显得意的抬眼。</p>
楚子航淡淡的回答：“我是想说，既然不管什么意义上，我们都已经是一体了，那么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告诉我，不必再一个人流露出那么孤独悲伤的神情了。”</p>
夏弥愣了片刻，神色逐渐转换成了那个冷傲的帝女。</p>
“楚子航，我依旧浑身是刺。我是龙王，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收敛了很多，确实是不想刺伤你，但若你执意靠近，这些刺不会为了你消失，你总会被伤的。”夏弥声音略冷。</p>
“难道我没被伤过吗？”楚子航反问。</p>
“你是想要翻旧账了吗！？”夏弥微怒。</p>
“我是想说，我早就被你刺穿了，反之，你不是也一样吗？”楚子航说。</p>
夏弥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危险起来，不过她也适应了楚子航的先抑后扬，决定等这个死小孩先说完。</p>
“夏弥。”楚子航探头到夏弥耳边，呼出的灼人气息让夏弥耳垂微微泛红，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耶梦加得，我们要一起走到最后，所以不论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就不要再露出一副失落小猫的样子了。”</p>
以楚子航的言语习惯，自然是说不出这种话的，他完全是照搬了夏弥那天晚上的话，略做了些修改而已。</p>
“去死啊！”夏弥呲着虎牙，狠狠捶了楚子航胸口一拳。</p>
随后她脸色略微肃然了些说：“其实在飞机上，我是想起了曾经坐在山巅之上时……”</p>
“曾经，站在高处俯瞰众生，是王和神的特权。但命运变换，时间流转，世界也颠覆了。你们人类也可以站到高处，甚至飞上超越山巅的更高处，而在那绝顶处，似乎也不一定会孤独了。”</p>
“世界上唯一一成不变的，就是一直都在变。”楚子航说。</p>
“那你对我的感情也会变咯。”夏弥换上一副拷问的嘴脸。</p>
“一天比一天更坚定对你的喜欢，算不算变？”楚子航略作思考，回答道。</p>
“你！？你偷偷补课了！？”夏弥一惊。</p>
楚子航略显尴尬的回答：“是……实话。”</p>
对于别人来说，也许这只是一句别处学来的标准答案，但对于楚子航来说，这确实他是从心而发，得出的确切结论。</p>
“唔……那……”夏弥眯着眼，冲楚子航勾了勾手指，“过来，给你个奖励。”</p>
楚子航眼神微亮，缓缓低头。</p>
夏弥眼睛倒映云影天光，亮的让人心里发烫。</p>
两人鼻尖差之毫厘就要碰撞，他们默契朝着两边微微侧脸。</p>
叮铃铃！</p>
标准流程，电话声来的刚刚好。</p>
“校长来催了吧！哈哈哈。”夏弥轻笑着撩起长发，缩回身子。</p>
“让他催。”楚子航挂断电话，淡淡的说。</p>
随后他一把揽住夏弥的后脑，向前探身。</p>
两人唇齿相接处，阳光在车窗上反射出琉璃通透的十字光斑。</p>
楚子航驱车追上昂热他们时，上杉越摇下车窗说：“小楚啊，我们虽然是去教堂，但你们只是义工，又不发愿……不必像以后都没机会一样急不可耐吧？”</p>
楚子航面色不变的说：“爆胎了。”</p>
“我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上杉越翻了个白眼。</p>
楚子航不等他说完，戴上墨镜轰响油门道：“校长，上杉先生，快一些的话还能赶上弥撒。”</p>
昂热也戴上了墨镜，摇晃着手里酒杯——这老家伙竟然又酒驾，他满脸泛红的高声道：“子航，前面是不限速高速，来跑一趟试试！？”</p>
“校长，安全第一。”楚子航说，却已经正襟危坐捏住了手刹。</p>
“好。安全第一，第二的，今天义务帮忙扫厕所！”昂热饮尽杯中酒，发出一声雀跃的高呼。</p>
法拉利引擎轰鸣，像是在附和他。</p>
嗡——！</p>
楚子航和昂热同时放下手刹，两台法拉利如箭离弦。</p>
“昂热！教堂就在前面，我可不想死在去的路上！”上杉越怒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