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说话了。接收信息和思考已经变得有些困难了。已经体验过超人的思维速度后再回到凡人就很难受。我非常艰难地把它和我见过的那十二个容器在功能上联系起来。</p>
原型机。我意识到。那些是它的复制或改版。可能是改进后的升级版本,也可能是粗糙的低级模仿。但它们皆出于此。如果将那十二个容器比作灵兽的图腾柱,那么这个就是尤克特拉希尔(Yggdrasill)的象征——</p>
古泰拉神话里的世界树?</p>
为什么想到用它做比喻?</p>
怎么能用伪神做比喻?</p>
一种怒气在厉声指责。</p>
我立刻毫不犹豫地一个脑瓜崩把这个想法弹射出去。禁军的脑回路是这样的,但我不是。战锤的世界观融合了无数神话传说而成,如果知道他们的原型和出处,说不定就有破局的希望。尽管在这个唯心的世界里钻研太多鬼神之事必定招致不幸,但这是我最后的优势。</p>
那么,想想世界树。传说中的白蜡树高达天际,巨木的枝干连接了九个王国和三个维度……</p>
当我开始思索这在战锤语境下可能有什么样的解释的时候,玻璃仓突然绽放出更加明亮的光芒。</p>
实验开始了。</p>
房间的其他地方变暗了,光屏上的各种数据飞快地流动。与玻璃仓相连的机械臂和钢缆开始发出闪闪银光,整个试验场内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变得粘稠。电击穿。我想。果然,一道金色的闪电划破半空,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出现的电弧愈发密集,极短的时间里就汇聚成雷暴,即将在房间里掀起了一阵狂潮。</p>
但是雷电撞击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能量护盾升起来了。然后我惊讶地看到那四根黑色长杆仿佛充能般被点亮,通体荡漾着青色、翠色的流光。不是金属。深入海底的岩柱现在像灯管一样绽放出华光。</p>
于是我看见了漂浮在液体中的那个人形。</p>
……居然是人体实验吗?</p>
实验体位于那四根黑杆间,被牵引线固定,轮廓因为多重弧形折射面而变形。但能判断出是一名女性。我眯了眯眼睛,在这个距离上我应该能看清她的模样,但是好像有一团雾气笼罩在她身上。</p>
雾气……</p>
想起来了吗?</p>
你一直没有看清过你的敌人。</p>
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p>
在这身金色的镜子里呆久了忘记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吗?</p>
【雾气,还有线条,然后是……】</p>
谁在回答我的问题?</p>
视线在变得模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画面会像掉帧一样卡顿,而当我闭上眼睛,则是一个个……金色的虚影在一片黑暗的朦胧中靠近。那是谁?那是——</p>
是我,乔达里翁,王朝小队的泰拉领主。与红漆斑驳的叛军厮杀,直到血淋淋的头骨暴露在翻滚的灰尘里。</p>
是我,贾萨思,护民官的挚友。挥舞已然熄灭的子午剑对抗脱缰般恐怖的生物,最终迷失在血色的雾气中。</p>
是我,萨默纳斯,未能与万夫团死难者一同殉道。逝者已矣,而仍能挺立握剑之人必须鼓起力量再次效命。</p>
是……</p>
【吵啊,好吵啊,能不能消停一会儿。】</p>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然后事情就失控了。</p>
人类的思维是一定规律的。当我们刻意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这种行为却会唤起思维中的一种无意识“自主监视”的作用。它会让我们的注意力回到我们察觉的认知上,它会察觉我们是否还在想那件本不应该思考的事,结果导致思维出现强烈反弹。也许禁军会接受专门训练以应对这种情况,但是我没有……</p>
真的没有吗?</p>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太近了,太近了,金色充斥了整个视野。</p>
我因为这种压迫而睁开眼睛。我头疼欲裂,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我能知道正在发生什么。玻璃仓里的液体如同沸腾,从黑色长杆到人体,那种光亮涌入受试者的身体。她开始剧烈地痉挛,骨骼与血液都变得透明,流光溢彩。我急促地喘息,感觉有东西在脑袋里乱踢乱蹬,极力反抗着不被——</p>
一声凄厉的惨呼响彻了整个空间。</p>
奇怪,尼尔斯展示的明明依然是默剧。</p>
奇怪,她的声音怎么能穿透多层屏障。</p>
那是诡异地近似某种异教仪式的长啸,画面随着这声悲鸣而颤抖。电磁声嗡嗡作响,光影和色彩扭曲起来了,房间里每一个仪器的连接处都爆出火花。屏幕熄灭了。</p>
不和谐的声音消失了。那种反抗停止了。</p>
我的视野开始变得清晰。我艰难地抬头,眼前依然是那个镜影。站在黑暗里的禁军长发束起,眼瞳仿佛融化的黄金。</p>
发生什么了,尼尔斯?</p>
我想问。</p>
回应我的是野兽的咆哮。</p>
还有视线里飞快放大的獠牙和几丁质利爪。</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