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警察一进入工区就呆住了：上百平米的宽阔工区，竟然被一条条形状各异的长花坛隔开，长花坛中则是密密麻麻的绿植。</p>
大片的翠绿和扑面而来的泥土芳香，让他们一时间心旷神怡。难怪他们走进这家公司就觉得很潮。</p>
整个工区除了花坛就只摆放了五六张桌子，而且全都分散在各个角落。剩下的都是大片空地。说是空地，其实也摆满了大中型盆栽。</p>
这哪是上班的地方啊……跟他们说这是某种绿植展，他们都信！</p>
“乔先生，你们这是……”两名民警瞠目结舌。</p>
“怎么样，还不错吧？”乔木有些得意，“我们公司人少，就那么五六个人，空着也是空着，就想着弄得漂亮一点。不然每天都在钢铁丛林中，哪有精神状态认真工作啊。”</p>
这个布局其实是他抄袭总部商务部的，那个部门的大楼就整得跟热带雨林迷宫似的。</p>
听着他的炫耀，民警都无语了：你这样才没让人没心思工作好吧？！</p>
不过两人也没说啥，绕着花坛逛了逛，发现整个工区不仅没人，六张桌子上除了电脑和文件筐，甚至都没有任何个人物品。</p>
他们伸手碰了碰那些没有任何标注、新得不像话的文件盒，里面也都是空的。</p>
其实不需要碰，那些文件盒连塑封外包装都没拆……</p>
“你们这儿真的有人上班？”一名民警忍不住质疑。</p>
“有啊，”乔木理直气壮，“刚才那位就是我们行政，其他人今天可能没来吧。”</p>
说着他扭头对外面喊：“小佟，把咱们公司人员名单拿过来！”</p>
“不用了，”那警察摆了摆手，“我们已经看过了。”</p>
“你这也太干净了。”另一名警察继续质疑。</p>
乔木闻言点头：“嗯，我们把保洁外包出去了，看来干得不错。”</p>
那警察使劲敲了敲办公桌：“我是说你们这怎么一点办公的痕迹都没有？！”</p>
正巧进来的耿俊，听到这话，立刻补充：“没错，警察同志。我盯了他们一个多月了，他们根本没人来上班！所以我才说他们就是洗钱的空壳公司！”</p>
乔木自然知道警察在问什么，刚才不过是逗他们。此时也不反驳耿俊的话，只是一脸无辜：“我们到现在都没开张呢，大家都在外面跑业务。上班？一点业务都没有，来这里上什么班？那和摸鱼、放羊有什么区别？”</p>
那警察抿着嘴，从鼻子里喷了股气。</p>
之前觉得没什么，现在他是真的认为这家公司有猫腻了。那个耿俊，竟然歪打正着了？</p>
“能看看你们营业执照吗？”</p>
“营业执照……”乔木四下瞅了瞅，墙上除了挂画，什么都没有。</p>
对方立刻看出端倪了：“你不知道自己营业执照在哪？”</p>
“我这也是第二次来，”乔木摊了摊手，“上次来还是开业的时候，请员工吃饭。”</p>
“营业执照在石姐那屋……”端着餐盘上的几杯水走过来的佟思含提醒道。</p>
“哦……”乔木拍了拍脑门。</p>
正要说那就去财务那屋吧，女孩又提醒道：“石姐那屋是锁着的，您有钥匙吗？”</p>
这下场面真的尬住了。</p>
乔木倒是不介意给大家表演一个超能力门上开门，但估计观众受不了这个。</p>
“给你们财务打个电话，看看方不方便过来，”民警放话了，“最好能过来，有什么事情一次性说清楚，不然我们之后还得再跑，你们也折腾。”</p>
“你去给石月梅打个电话问问吧，”乔木安排佟思含后，又解释道，“我们财务家里俩孩子，看她能不能走开吧。”</p>
那边倚墙而立的耿俊冷笑一声，仿佛在看他困兽挣扎。</p>
场面一时陷入冷清，两个警察又开始在公司里转悠，乔木也只是后面陪着，并不阻拦。</p>
公司并不大，从前台进来后就分成左右两条岔路，左边那条直通工区，右边则通往其他房间。</p>
所谓的其他房间，就是总经理办公室、财务室、资料室、库房和大小两间会议室。</p>
会议室空空如也。库房没锁，只有几桶桶装水和几个纸箱子，里面都是简单的办公用品。</p>
总经理办公室更不用说，关着门，没上锁，里面啥都没有。</p>
宽大的红木桌上就一台电脑；文件柜里摆了个玩偶，是开业那天不知谁送的，被观月把玩了一会儿就扔一边了。</p>
财务室和资料室则都很正规地上了锁。</p>
“警察同志，”来到资料室门前，耿俊又来劲了，“我跟你们说，这间屋子你们一定要查，里面不对劲！我在里面听到过异响，滴滴滴的声音，特别规律。我怀疑是用于电诈或洗钱的非法电子设备！甚至可能是网上赌场！”</p>
两名警察立刻看向乔木，观察他的第一反应。</p>
乔木此时正在无语地翻白眼：你刚才还说不连累佟思含，这才几分钟就说漏嘴了？</p>
你不认识她，她不认识你，你咋进来的？</p>
“这位不知名的先生还潜入侦查过？”他轻笑着点破了对方，“这算非法闯入吗？有没有同伙呀？”</p>
这一问，耿俊一个哆嗦，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p>
什么叫有没有同伙？坏了！</p>
他立刻对紧张地举报：“警察同志，他威胁我！”</p>
乔木对这位的想象力彻底无语了。</p>
一个民警也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另一个则贴在门上听了听，点头道：“确实有电子音。里面是什么？”</p>
“服务器，”乔木很诚实，“我们公司采用数字化存档，所有资料都是本地与云端双备份，避免丢失、损毁。”</p>
这是新起点对所有配套商的硬性要求，服务器的钱自然是配套商出。</p>
新起点的配套商，不允许留下任何纸制文件，避免文件遗失导致的泄密。</p>
存入服务器中的文件，想要提取，必须有新起点的动态识别码。</p>
至于数字化储存的信息安全，那就不是配套商该操心的事情了。</p>
两位民警当然听说过无纸化办公，但亲眼看到还是头一次。</p>
“你们这是什么公司啊，整得还挺大气，跟那些互联网大厂似的。”其中一位忍不住评价。</p>
“就是照着那个来的，”乔木恬不知耻地吹牛，“我们的目标就是跨国大集团。”</p>
“刨开一个月不开张的事实，目标倒是挺远大，”另一位也开玩笑，“不过公司老板一个月不来一趟，大厂可没这么干的。”</p>
“而且，”他说着，敲了敲墙上的一块写字白板，上面是芸木的企业规章制度与员工守则，“我刚过来就看见了，你们就是这么对标大厂的？”</p>
不大的白班上，只写了寥寥数语：</p>
1.遵纪守法，从我做起；</p>
2.爱护公物，人人有责；</p>
3.节约水电，下班锁门；</p>
4.放假期间记得排班浇花，算加班。</p>
短短四条守则，还是三种笔迹。</p>
前两条是乔木的杰作，第三条是石姐的。第四条字最丑，还不如小学生写的，自然出自观月之手……</p>
这下乔木有些羞赧了，不再说话。</p>
正说着，佟思含进来了，双手拽着衣襟，紧张地低声道：“乔老板，石姐的电话打不通……我打了好几个了……”</p>
她怕乔木怪她办事不力，乔木却完全无所谓，只是无奈地看向两位民警：“您看这……”</p>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那这样吧，你方不方便把你和公司员工的联系方式给我们一份，我们回去打电话核实一下，也省得再来回瞎跑了。”</p>
如果这家公司真有问题，他们一走，对方肯定要清除犯罪痕迹。</p>
但他们没办法，程序就是程序，他们必须遵守。</p>
拿到名单，就可以试着对那些员工各个突破，也能有更多的调查方向。</p>
乔木直接下令：“给两位打印一份吧。”</p>
佟思含转身正要出去，就听见门外想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嗓音：“小佟你打电话了？我在电梯里没信号。”</p>
“石姐！”佟思含惊喜地喊了一声，“我在这儿！”</p>
石月梅一拐过来，看到一群人，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乔工您怎么来了？”</p>
她知道公司的内情，所以没称呼乔木为乔总之类的，而是按对方是新起点员工的身份来称呼。</p>
刚打完招呼，她才注意到了其他三人：“这是……”</p>
“这位小哥举报咱们洗钱什么的，”乔木做了个介绍，“两位警察同志过来了，说想看一看咱们营业执照。你带钥匙了吧？”</p>
“带了，”石月梅说着就伸手去包里摸钥匙，一边又疑惑道，“怎么还洗上钱了？”</p>
说着，她又打量着耿俊，愣了愣，疑惑道：“哎？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p>
她那个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干脆直接扭头问身后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佟思含：“他叫什么来着？不是经常来找你聊天吗？怎么还举报上咱们了？”</p>
“我……我……”佟思含吓得直哆嗦，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p>
耿俊见瞒不住了，干脆也摊牌了：“没错，我就是伪装着过来套话的！哼，你用不着吓唬佟女士，她算是揭发检举立功！你们则都得坐牢！”</p>
说着，他又扭头问两名警察：“警察同志，我说的没错吧？”</p>
两名民警没搭理他，而是直接问石月梅：“能先取一下你们公司的资料吗？”</p>
“哦，好。”被耿俊彻底搞糊涂的石月梅，只好先去开门。</p>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只留下佟思含自己，双腿软得几乎走不动道了，干脆靠在墙上，强忍着即将丢掉这份好工作的悲痛。</p>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恨耿俊……</p>
不出两位民警所料，财务室也是干净地能让耗子流眼泪。</p>
文件柜里空空如也，因为保洁不能随便进，甚至还积了一层灰。</p>
两张办公桌上两台电脑，不过石月梅的桌子上，总算看到了些个人物品，证明这里确实有人工作。</p>
趁着警察检查公司资料，石月梅低声问乔木：“乔工，到底怎么回事？”</p>
乔木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招惹那个愣头青了。”</p>
这话其他人都听见了，但都装作没听见。</p>
两名民警对视一眼，知道最后的机会就是那间“资料室”了。</p>
他俩一回头，乔木就知道他们的意思了：“把资料室打开吧，带钥匙了吧？”</p>
“带了，搁一起呢。”石姐把所有人都叫出去，锁上财务室的门，这才去开资料室的门。</p>
大门一开，往里一看，没有预想的几百上千台同时运作的手机，里面除了空调和灭火器，就真的只有一套电器柜。</p>
打开电器柜，看着里面的电子模块，别说那三人了，在场就没一个能看懂这些是什么东西的。</p>
但看着确实不像是什么违法犯罪活动。</p>
可一家五六人的小公司自己安装服务器……这种事情两位民警也确实没听说过。</p>
“我们拍张照。”一位民警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不少照片。</p>
应该是要发给局里懂行的人。</p>
乔木也没拦着。</p>
几分钟后，那边应该是给了回复了，对方将同事叫过去。同事看着手机，脸上是遮不住的疑惑与迷茫。</p>
那边懂技术的同事给了明确的判断，这就是一套相当先进的存储服务器，看模块上的编号，一部分是大品牌的，价值不菲；还有一部分他也没见过，可能是某些小厂或者进口的。</p>
但总体上看不出任何问题。</p>
这下两位民警是真的给整不会了，总不能再找个梯子查天花板吧？</p>
难道真是误会？</p>
两人的视线在坦荡荡的乔木、茫然的石月梅、自信的耿俊与恐惧的佟思含之间来回逡巡。</p>
他们马上注意到了疑点：如果真的是误会，那个佟思含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p>
就在他们想着是不是将佟思含与其他人分开，作为突破口时，那边的女孩，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p>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支起身子，来到乔木面前：“乔老板，对不起，这其实是个误会，都是我的错……”</p>
随着她的解释，几分钟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更大的疑惑。</p>
“所以，楼里一直传言咱们公司不正经。恰好你也不知道公司的具体业务，所以在聊天中就加剧了他的怀疑，让他误以为咱们是犯罪团伙？”</p>
听着这个答案，乔木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p>
“对不起！”女孩难过地再次道歉，“我本来应该跟他解释清楚的，但……”</p>
她没说但什么，不过乔木和石姐也猜到了：她没解释，恐怕是因为，她也有些被对方说服了，真的以为公司不正经……</p>
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各自的眼神中都是无奈。</p>
佟思含没植入脑干芯片，是因为乔木觉得一步步来，如果对方确定要长期留在这行，再植入也不迟。</p>
万一人家存点儿钱就回老家或者考个证就换工作，啥秘密都接触不到，你给人家植个脑干芯片干嘛？显你赛博朋克啊？</p>
没想到竟然能惹出这么个乌龙来。</p>
那边的民警也觉得不可思议。</p>
“你来公司一个月了，不知道公司干嘛的？”他问完直接看向乔木，“话说回来，你们公司到底干嘛的？”</p>
“新材料研发？”乔木一时也不确定。</p>
民警同志无语了，抿着嘴喷着鼻息瞪他：“那研发人员呢？实验室呢？”</p>
在另一个世界……</p>
乔木摊手：“注册才俩月，哪有那么快啊？不得一步步来嘛。”</p>
就是说没有喽？！民警同志彻底无奈了。</p>
“警察同志，我还是建议你们直接立案查他。这公司真的不正常。”耿俊又来了。</p>
不过乔木也不怪他，这小子这一个半月都坚信他们是犯罪团伙，指不定自己脑补了多少狗血剧情。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情有可原。</p>
毕竟这家伙看着就是一根筋，转弯困难。</p>
“乔先生，你要是这样一问三不知，我们可能真的得让我们经侦的同事查一查你们了。”民警同志无奈地警告。</p>
这家公司疑点确实太多了。</p>
乔木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对这事儿丧失了兴趣，正要说你们去找新起点核实吧，央企总能相信吧，兜里的电话就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