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U盘中的技术一旦流入社会，也足以造成轰动性的影响了。</p>
从这个角度而言，乔木决定将这份技术交给艾忆掌握，却只要求对方为自己工作十年，这几乎等于白送了上千百亿美元的财富。</p>
但他并不觉得让对方表态一辈子给自己工作是个好主意。哪怕对方现在对他感恩戴德，但人是会变的，也是善变的，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p>
最关键的是，他觉得如果自己十年内还无法找到回家的路，那最终大概率就要彻底留在这个世界了。</p>
如果那样，他还折腾个什么劲？直接带着一笔巨款躺平便是了。</p>
到那时，公司都要卖给别人了，艾忆给不给公司打工，有差吗？</p>
“你不用急着表态，先听我说完，”乔木看出艾忆的跃跃欲试，再一次笑着阻止对方，“更关键的是，我必须告知你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p>
艾忆的心脏剧烈跳动着。</p>
她是倒霉，是生病，不是傻子。乔木这么一说，刨去开玩笑的可能，她已经隐约意识到其中存在某种极其严重甚至可怕的问题了。</p>
但她并不退缩。</p>
在遇到乔木之前，她都打算去死了。</p>
如果不能抓住乔木这根救命稻草，她依然得去死。</p>
还有什么，能比死更可怕的呢？死全家？</p>
可她本来也打算送走父母再死，甚至隐约想过带着父母一起死。</p>
“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这一次，她没有让乔木说完，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p>
乔木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缓缓摇头。</p>
艾忆笑了，笑得很灿烂：“那我答应你。”</p>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p>
乔木抿着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要你活下去，和你的亲人、未来的爱人，一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p>
“嗯！”艾忆没有再试图表达什么，含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p>
乔木端详了女孩片刻，笑了。</p>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他朝对方伸出手，“你应该知道我，毕竟咱们也算是前同事了。”</p>
他郑重地起身、弯腰：“你好，我叫乔木，很高兴认识你。只是不知道你希不希望认识我。”</p>
如五雷轰顶一般的艾忆，呆若木鸡地看着他。</p>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伸手，一个仰头。</p>
良久，乔木才察觉到不对，忐忑地笑问：“就这么让人惊讶吗？”</p>
没想到这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一般。</p>
艾忆突然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崩溃地捂着耳朵，冲了出去。</p>
乔木站在原地，依然维持着躬身、伸手的姿势，全身僵硬地听着大门被推开、又自动合上的声音。</p>
事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p>
他当然查过女孩离职的具体原因，当然知道对方就是那次几乎被他遗忘掉的后勤部泄密事件的“罪魁祸首”。</p>
从女孩面试时的陈述可以轻易得知，女孩成了直属上司的替罪羊，又恰逢是他举报，总部非常重视，就从严从重从速处置，直接扫地出门。</p>
不仅如此，中间还出了一些意外。</p>
女孩本该按照公司政策，进入配套企业工作，只要不捅大篓子就好歹能衣食无忧。</p>
但没有任何配套企业愿意雇佣她，理由也是五花八门。</p>
乔木稍微一查，就得到了一些台面下的信息：新起点内部传出消息，艾忆得罪的是他。没有乙方愿意为了一个浑身是味儿的求职者，承受得罪他的风险。</p>
乔木搞不清这个消息是有人闲的没事儿干传出来的——这在国企很常见，还是有人在习惯性地暗中随手给他添点儿堵。</p>
但无论那种情况，艾忆目前的窘境，都和他有关。这也是他如此善待对方的重要原因——不止是因为对方是他创业计划的重要一环。</p>
他猜到对方心中可能会对那个“乔木”心存怨怼，也想好了好几套应对方案。</p>
他独独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p>
僵立了片刻，乔木重重叹了口气，拿起桌上和座位上的个人物品，转身离开了咖啡厅。</p>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看着捂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独自啜泣的女孩，心中有些烦闷。</p>
他搞不清是哪里出状况了，他自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对方了，但他还是搞砸了。</p>
乔木来到对方身旁，一屁股坐在地上。</p>
女孩受惊地向另一边躲了一下，让他更加受伤了。</p>
“我猜测过你得知我身份的反应，但没想到是这样。”乔木自嘲地笑了笑。</p>
“我一直没敢做自我介绍，就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躲得远远的，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他轻声叹息，“虽然我想说你的遭遇绝非我所愿，我也根本不知情。但我觉得我还是欠你一个认真的道歉。”</p>
“对不起，艾忆小姐，”乔木起身朝她鞠了一躬，“你的遭遇与我有关，而且对你极不公平。这其中，我是最显眼的那个家伙，我完全能理解你对我的怨恨……”</p>
女孩依然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听到这话，身子狠狠抖了一下。</p>
有那么一个瞬间，乔木以为对方会抬头说不恨自己，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云云。</p>
但他等了片刻，还是失望了：女孩又恢复了纹丝不动的状态，只是哭泣得更激烈了。</p>
“我不是来挽回什么的，”乔木失落地说，“本来是想把你的东西带给你……”</p>
他看了看自己一手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双肩背包，一手装着新款手机的手提袋，苦笑道：“不过我猜你应该不会接受了，对吧？”</p>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将东西放在地上：“还是留给你吧，毕竟你更需要它们。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就把它们送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p>
他等了片刻，女孩身体剧烈颤抖着，依然没有动。</p>
这一次，乔木心中真的燃起了一丝希望：对方没有拒绝，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心里也在挣扎？</p>
他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后退了一步，轻声道：“那我先离开了。我希望你不要删掉飞信好友，至少也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将来如果我换号，会短信通知你。</p>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无法接受，但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不止是因为补偿什么的，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会尽力帮你的。至于原因……”</p>
他迟疑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挺复杂的，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可能自己都没想明白……</p>
“你的网贷我之前就全部替你还清了，接下来如果有人联系你让你还钱，肯定是骗子，不要相信。</p>
“如果将来你遇到什么困难，迈不过去了，扛不住了，一定要联系我。我会帮你的，而且不会骚扰你。”</p>
他想了想，帮对方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好了，算是我欠你的。”</p>
女孩哭得泣不成声，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p>
乔木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p>
女孩似乎很怕他，随着这一声叹息，身子又狠狠抖了一下。</p>
“艾忆，”乔木蹲下身来，发自内心地轻声道，“往后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保证！”</p>
“再见……”他轻声说完这一句，起身就要离开。</p>
一只手猛地伸出来，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p>
乔木低头看去，哭成了金鱼眼的女孩，终于抬起了头，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p>
“帮帮我！救救我！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她说要向新起点告发你、告发咱们！她要咱们一起死！”</p>
艾忆泣不成声。</p>
“我不想连累你……我不想害你……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救救我！”</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