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会在内斗，几百公里之外的乔木，则在剪彩。</p>
今天是个大日子，是太原智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开业仪式。</p>
仪式搞得非常隆重，甚至隆重过了头。因为除了智翱科技的员工外，还来了好几位大人物。</p>
以太原二把手为首，好几位有关部门领导都到场了，甚至还带了媒体朋友。</p>
一家目前只有不到二十人规模的小微企业，竟然能有幸请到省会二把手，这个传出去只怕立刻就会成为太原工商界的一桩奇闻。</p>
这些领导拨冗莅临，自然不是给乔木面子。他们压根不知道乔木是谁。</p>
而是因为不仅代表星海实业投资的董事宋理来了，就连孔敬东也来了！</p>
孔敬东亲自跑来一趟，自然不可能参加个开业仪式就离开，大佬的时间不是这么用的。</p>
东北首富、全国重工巨擘孔敬东亲至，当地自然不可能怠慢，无论如何，二把手都要出面接待，尽地主之谊。</p>
如果能达成什么重大合作意向并推动进入实质性阶段，后面山西二把手都得出面。</p>
而事实上，整个太原，从省班子到市班子，也就是按规矩大家不方便出面，但所有人此刻都竖着耳朵，等着第一时间听这边的消息。</p>
所有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孔敬东究竟是来干嘛的，这位产业巨擘的突然到访，会为山西这个增长停滞、亟待转型的省份，带来那些新的机遇。</p>
但乔木知道，孔敬东大概率是真没什么别的目的，单纯就是来参加开业仪式，顺便在当地领导面前刷个脸。</p>
领导可能不理解，毕竟他们不知道，这场开业仪式，对孔敬东而言价值四个亿！他怎么可能不来看看，好心里有点底？</p>
孔敬东只是露了个脸，随便讲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就去陪领导了。即便如此，对于智翱科技这群入职第一天的员工而言，也足以振奋人心了。</p>
毕竟这家毫无名气毫无背景的公司，给他们的待遇相当诱人，不管公司最终前景如何，他们肯定不希望公司光速倒闭。</p>
一家初创小微企业竟然能找到星海重工集团投资，还请来大名鼎鼎的东北首富莅临指导，在他们看来，这足以证明这家公司与星海重工的紧密关系了。</p>
老板乔木，说不定就是孔敬东亲戚家晚辈呢。</p>
这样一来，有星海重工做后盾，他们应该不会光速失业了。</p>
开业仪式后就是丰盛的自助餐，领导们自然不会参加，参加的除了智翱科技的员工，就是他们带来的媒体朋友、秘书和司机了。</p>
当然还有公司所属街道的街道办与派出所工作人员。他们没资格陪同领导，自然只能胡吃海塞。</p>
乔木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不是因为他端着，而是因为他要陪一个人。</p>
“做好准备了吗？”门外，乔木温和地问身旁的艾忆。</p>
后者此时此刻身着得体的小西服，戴着一副精致的女款半框眼镜，头发也精心烫成了小波浪。如果忽略那不加掩饰的忐忑与紧张，俨然就是一位事业有成的职场女性。</p>
这些都是观月的改造成果，甚至让见惯了艾忆邋遢狼狈模样的乔木感到惊艳。</p>
自卑的艾忆却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只要看到周围服务员一靠近她就下意识皱眉头放慢脚步的模样，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p>
只有在乔木身边，她才会感到安心，才能获得力量。</p>
她仰头看着乔木，没有说出心底的软弱想法，而是缓慢而坚定地点头。</p>
“那就走吧。”乔木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绅士地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p>
艾忆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了大厅。</p>
没有话剧中瞬间的全场安静与聚光灯笼罩。</p>
距离最近的人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瞬间就失去了兴趣，重新挪开视线，继续和美食厮杀，或者和新同事套近乎。</p>
艾忆反而松了口气。</p>
她陪着乔木向宴会厅内侧走去，努力让自己忽略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惊愕表情下，四周环顾与捂住口鼻的动作。</p>
“这位是研发与设计部经理徐学民，你的直属上司，”乔木将艾忆介绍给一个正在角落中屠杀惠灵顿牛排的书卷气男子，“这位就是我为你找的左膀右臂，艾忆。”</p>
徐学民皱着眉头翕动鼻子，愕然地上下打量着艾忆。在女孩紧张的注视下，他脱口而出：“你有研发或设计项目的管理经验吗？项目助理也行。”</p>
艾忆也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对方会首先嫌弃她身上的气味，没想到对方质疑的竟然是这个。她诚实地摇了摇头。</p>
“产品项目管理呢？”</p>
艾忆继续摇头。</p>
“新产品导入呢？”</p>
艾忆依旧摇头。</p>
“流程管理？数据管理？知识产权管理？”</p>
见艾忆一点管理工作都没做过，他看了眼乔木发现这位年轻的老板一脸笑意，甚至有种智珠在握的模样，又疑惑地问：“那你做过什么？”</p>
“算法？前端？后端？嵌入式？安全？硬件？PBC？IC？结构？动力？元器件？测试？”</p>
见艾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干脆看向乔木，质疑地问道：“乔总？”</p>
乔木笑着解释：“她是北大数学系本科生，毕业后一直在新起点后勤部做数据处理，最近两个月才自学成才的。”</p>
“这是玩笑吗？”徐学民脸上的表情消失了。</p>
“乔总，老郁向我介绍你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徐学民眼镜后的眼神甚是严峻，甚至让艾忆感到畏惧，“咱们交流时你也不是这么说的。”</p>
他正是资讯部S9郁高介绍来的人才，之前就职于业内一流的物流仓储自动化方案解决商。</p>
物流仓储自动化涉及仓储库存管理、大型货物测量、园区安防巡检等多个领域，需要用到多种类型的无人机与自动化机械设备。所以他对无人机与智能自动化系统的研发与设计均有广泛而深入的涉猎。</p>
“我说的是我会为你配置一支最优秀的研发、设计与产品团队，”乔木一脸骄傲地拍了拍艾忆的肩膀，“她就是我履行承诺的第一步，我保证，她不会让你失望的。”</p>
徐学民冷冷瞥了紧张的艾忆一眼：“这算什么？富二代过家家吗？砸钱讨小女友开心？”</p>
徐学民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p>
之前几次面谈，乔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p>
交谈间他能感觉到，乔木不懂技术，完全是个门外汉，虽然在努力学习，但对产业的认知还浮于表面，算不上入行。</p>
但另一方面，在企业经营、团队建设、业务规划方面，乔木也表现出了与之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认知。</p>
这种认知相比他接触过的行业龙头高管还略有不足，但他相信，那些动辄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在乔木这个年纪，绝对没有这份认知。</p>
最关键的是，乔木在业务能力成熟的同时，还表现出了非常罕见的理想主义理念。</p>
这二者一定程度上是互斥的。满怀宏远理想的人，往往都是门外汉空想。而有足够惊艳和能力的人，也早就学会向现实低头了。</p>
这种特质对他们这些纯粹的科研工作者，有着致命的诱惑。</p>
他喜欢对方的理念，也认可对方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看好对方的年龄优势，和这种年龄优势带来的学习能力与可塑性。</p>
所以他最终决定，给自己的事业规划按下暂停键，从之前的公司离职，加入了这家初创企业、创业团队。</p>
乔木之前说今天要给他介绍一位得力干将，对方将这位神秘干将描绘得仿佛拥有改变世界的魔力。</p>
他只是一笑了之，权当对方不懂行，被人忽悠瘸了。</p>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p>
玩笑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尤其之前他对乔木的期待拔的太高了，巨大的落差之下，此刻的失望可想而知。</p>
“艾忆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朋友，”乔木鼓励地拍了拍艾忆的肩膀，“我保证，她一定会惊艳到你的。”</p>
他想了想，突然冒出个很有趣的想法：“咱们不妨打个赌如何？</p>
“一个月后，如果你依然觉得她没有资格留在你的部门，那你可以立刻离职走人，竞业协议取消，我还额外补偿你六个月的薪水。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可以获得一笔股权激励。”</p>
看着对方信心满满的样子，徐学民愕然：“你认真的？”</p>
见乔木极其认真地点头，甚至扬言可以签协议，他按捺住心中到了顶峰的疑惑：“那如果我认可她了呢？”</p>
乔木一脸坏笑：“那你就得干满六个月试用期，不能提前转正。怎么样？”</p>
徐学民对这个极度不平等的赌约无语了，但这反而说明乔木是真的相信这个艾忆水平极高。</p>
他不打算在这里搞一场莫名其妙的面试考察对方，只是应下了赌约：“那我就当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带薪长假好了。”</p>
言语之间，他依然不相信。</p>
乔木却丝毫不在乎。他确实不懂专业技术，但之前王小平给艾忆面试后的反应，给了他足够的信心。那时的艾忆还只是学习了教科书上的知识，还没有拿到他的U盘。</p>
现在则不同了……</p>
酒足饭饱后，无关紧要的客人们开始陆续告辞，其中就包括倪爱军和他的母亲李春霞。</p>
倪爱军名下有智翱科技5%的股份，李春霞则代为出任智翱科技的三位董事之一，她当然要来看看这家自己举债一个亿换来5%股份还没有董事会投票权的企业是什么样的。</p>
乔木好奇地问：“怎么没和孔总他们在一起？”</p>
李春霞这趟行程非常低调，大家只知道她是智翱科技的董事，但怎么试探都探不出她的背景与身份。</p>
“我要是与张市长和孔总一起，就得亮明我的身份，”李春霞淡淡地说，“你应该不希望智翱开业第一天就和李家扯上关系吧？”</p>
这倒也是。</p>
李春霞母子告辞没多久，孔敬东告辞了。</p>
随着“东北王”的离去，太原市的大小领导这才愕然地发现，他们全程都在聊这家刚开业的小微企业，没有聊到其他任何实质性的内容。</p>
难不成孔敬东亲自赶赴太原，真的就是单纯为了参加这家小公司的开业典礼？</p>
难不成他们真的搞错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乔总，不是什么富二代创业玩票，而是真的有点东西，甚至能让孔敬东重视起来？</p>
此时，这些领导们才第一次正眼去看乔木。</p>
这个年轻人能有的，肯定不是背景。有背景的二世祖，不会只让一个产业界大佬来捧场，有关部委怎么也来个司长之类的刷个脸。</p>
如果不是背景，那就是商业或技术层面上的东西了。</p>
这个年轻人，商业或技术上，有能够打动孔敬东、打动星海重工的东西？难不成真是一家被星海重工看好、下注的未来独角兽？</p>
张市长远远注视着胡吃海塞的乔木，将这个年轻人的容貌印在脑海中。他没有主动过去打招呼，也没有让人将对方叫过来。</p>
对方太年轻了，怎么聊都别扭。他只是叮嘱了秘书两句，就独自转身离开了。</p>
然后，在其他部门头头的注视下，太原市二把手的秘书，主动走向乔木，与他亲切攀谈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p>
其他人得到信号，在秘书告辞离开后，纷纷上前，热情而主动地与乔木交换了联系方式。</p>
这些市局和区领导，轻易是不会留个人联系方式的，要留也是留秘书的。此刻留下个人联系方式，就代表一个信号：遇到麻烦事，可以直接联系他们帮忙。</p>
更代表了从这一刻起，智翱科技几乎不会体会来自这些部门的“铁拳”。</p>
这对于任何一家初创企业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宝贵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