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说点什么？”戴明再也屏不住胸腔内的氧气，把它们转化成二氧化碳长长的吐出。</p>
“说说快乐吧，说说怎样待在世间才能快乐。咯咯咯……”两根生有桃花的桃枝抚着戴明已不再抽搐的平静的脸。</p>
戴明被这句话嗫住了——正在施暴者让被施暴者说快乐……</p>
人世间威武不能屈的事情还是比较少的，至少戴明不想成为那少数，那太过寂寞：“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看桃花，和桃花说话，闻桃花香，和桃树抱在一起，每种都能获得快乐。”</p>
听完这些话，桃树忽然不再笑，只隔戴明不大不小的眼半公分的桃花眼忽然布满粉色的血丝——“你说谎！”</p>
桃树满身的枝杈俱剧烈的舞动起来。落下一地桃花。</p>
“以前他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和你不差一个字。他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和我说话！”</p>
戴明把脑子里的NPC全部抽调干净，才抵御住侵入体内陷入狂躁的NPC之力。</p>
除此外，他仍不能去做到更多。</p>
怎么办？</p>
他又张开了嘴：“你是师姐么？”</p>
桃树忽然不再抖动枝杈，脸上又堆了笑，凑近戴明脸半公分距离，笑嫣如花：“新来的师弟，你好呀。你好吗？”</p>
“我不好。我觉得你也不好。你是疯了么？”戴明平静的扒开包住自己的桃树根，因NPC之力几乎耗尽而虚脱的坐在地上，再抬头平静的望着那张忽然惨然的美脸——</p>
“疯了，世上谁没有疯？你以为师父没有疯么？他只是把他疯了的一面封印了起来，假装清醒罢了。咯咯咯……”</p>
“你叫什么？师姐。”戴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在一清山之巅借月修炼的黄寒梦师兄身上当时散发出的悲伤。</p>
一种绝望的悲伤。她身上的绝望、悲伤更浓，显在她已笑着泪的美脸上。</p>
“桃花。咯咯咯……呜呜呜……”</p>
桃花师姐笑着哭远了。</p>
如果时间的作用不只有让桃花师姐笑着哭远，那一定还有别的——戴明从草地上站起身，转身离开这片让自己伤心的美地。</p>
他来到一片枣树林。美不美他已不会有感觉，他直接用脚走进去了。用眼睛看见了一座建在两株枣树上的小木屋，小到一个人躺下都嫌硌脚的小木屋。</p>
屋前有个围了一圈枣树枝的院子，院子建在另五株枣树身上。院子里只有五株枣树，当中一株枣树上坐了一个男人。一个满面笑容的男人。那个男人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面上刻着自己大抵活了四十多年的面容。短发，还中分。</p>
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男人，笑着张开了嘴和自己说话了：“师弟，你觉得我疯了吗？”</p>
“你可以说点什么来证明这一点，我从来不喜欢说没有了解的话。”戴明不想仰着头和人说话，那样太累。爬树是他从小就喜欢去做的事情，长大了也没有改换这个爱好。他用手和脚爬上了院子里的另一株枣树，爬到与男人齐高他才坐在枝杈上，才开始说话。</p>
“你知道我见了真实的世界多久了吗？”男人仍旧笑。</p>
“师兄，你说的太少了，不要停。”戴明今天不能笑，平静以对。</p>
“太久了。”男人仍旧笑，仍旧用眼望着戴明的眼。</p>
戴明没有说话，用自己的眼看他的眼。</p>
“日复一日的没有希望的真实，真的比快乐的虚假好吗？”男人继续说，说完这句话，伸手折了身旁一根枣树枝杈，在身前挥了挥。</p>
戴明没有说话，看了那根脱离母体的、死去的枝杈两眼。</p>
“你怪我杀了这株枣树的一点局部？”男人把枝杈随手抛掉。</p>
两人的视线随枝杈落向地面而去。</p>
“师兄怎么称呼？”从落在两片枯黄的枣树叶上的枣树枝杈的尸体上收回眼，戴明再次看向男人的眼，张嘴问。</p>
“任愿虚。任意，愿望，虚幻。”男人脸上的笑不再，换了木然。</p>
戴明深吸了一口氧气，张嘴说话：“任师兄，你其实并不想听我说什么，你只想自己说罢。”</p>
“师弟，你觉得我疯了吗？”</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