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p>
帝后坐于殿上。</p>
小用一杯茶，皇帝道：“父皇病重，今年的重阳宴便从简一些。只请族里王公前来，吃一顿家宴。你把孩子们看好，届时别让他们胡闹。”</p>
“是。”</p>
这几日，上皇病重。莫说皇帝，就连王静娴都不能探视。</p>
据太医禀报，上皇一如曾经的太宗皇帝，内力涣散，命不久矣。</p>
皇后领命，随后问道：“这次家宴要不要请皇姐——她正闭关修行，恐不好惊扰。”</p>
看了一眼继妻，皇帝淡淡道：“回头朕派人去问一问，你不用操心了。”</p>
姐姐和老婆之间的矛盾，皇帝心知肚明。</p>
仅从感情上，或许自己会在二人之间摇摆。但如果把两个原配的儿子算上，他肯定站在姐姐这边，对这位皇后有所提防。</p>
毕竟嘛……</p>
董家怎么上位的？</p>
这事儿才过去六年。</p>
呼呼——</p>
一阵寒风吹入大殿，皇帝微微皱眉。</p>
王静娴连忙岔开话题，含笑道：“渐入秋，天气转凉。陛下注意添衣。”</p>
“可这凉风有些太寒了。”</p>
看向殿外，忽然看到瑟瑟寒风中的银光。</p>
随着枯黄落叶，雪花晶莹剔透，在白阳下飞舞。</p>
“下雪了？”</p>
皇帝顿时大惊，快步走出宫殿。</p>
呼呼——</p>
寒气渐烈，大雪飘飘布满神都。</p>
街道上的路人纷纷称奇，甚至不少好事者将此与皇帝失德联系在一起。</p>
……</p>
“麻烦了。”</p>
皇帝看着掌心快速消融的雪花，眉头紧锁。</p>
没有感觉到仙家咒法的痕迹。</p>
所以，真是天象？</p>
可八月起雪……虽然比五月飞雪好一些，但……但也不寻常吧？</p>
难道是那几位新上位的水神作祟？</p>
“陛下？”王静娴看到飞雪，也是一脸忧心忡忡。</p>
此事一出，指不定那些大儒怎么编排。再弄什么“天人感应”，逼皇帝下罪己诏。</p>
“无妨——如今朝野没几个大儒。些许声音，朕不怕。”</p>
“只是——怕有人将此事与邹圣故事牵扯，影响陛下圣德。”</p>
昔年邹衍侍燕惠王。待新王上位，左右进谗言，王把邹衍问罪下狱。彼时正逢夏时，邹衍于狱中大哭，天地飞雪。</p>
这一典故，也是杨玉前世“窦娥冤”的原型。</p>
邹衍，阴阳家之大宗师。</p>
如今阴阳家尚在，邹衍囚燕市的典故自然也是人尽皆知。</p>
皇帝沉吟一番：“是要小心一二。”</p>
他马上吩咐有司官员小心戒备，防止有心人借此事依附攀咬。</p>
可刚等他忙活完，便见一声幽叹响彻天际。</p>
“五十五载历人世，一朝窥破见道真。原来——这便是真人。”</p>
言语回响天边，皇帝先是一怔，随后狂喜起来。</p>
“快，来人！去镇国公主府！”</p>
王静娴听到那声音，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p>
她死死盯着天空飞雪。</p>
不是冤情，不是法术——而是真人得道的异象！</p>
那贱人得道了！</p>
凭什么！</p>
她一个丧夫丧子的丧门星，凭什么成道啊！</p>
老天无眼！</p>
轰——</p>
晴空飞雪下，一声惊雷震得皇后连退数步。</p>
眼见皇帝已经快跑而走，王静娴气得暗自磨牙。</p>
夫妻一体。</p>
你要出宫，我随你一起去便是。</p>
把我一个人甩在这算什么？</p>
真要把家里这点勾当，摆在外人跟前不成？</p>
真人得道。</p>
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最大的喜事。</p>
真人坐镇，家族延续千年不成问题。</p>
不止皇帝出宫，皇子公主、各王府、勋贵，岂能不露面表态？</p>
自己一个人不去，这算什么样？</p>
“来人，用辇！本宫要出宫！”</p>
宫人赶紧把鸾凤辇车送来。</p>
看着前几日刚刚做好的辇车，王静娴又是一阵气闷。</p>
这车做好没几日。自己还没赶上用的时候，如今就要为那贱人用一次。</p>
真是老天不长眼！</p>
……</p>
王静娴出宫至长公主府。</p>
隔着三条街，便已全数戒严。</p>
禁军严查每一个街口，除王公勋贵本人，一应亲眷皆不得靠近。</p>
但作为皇后，终究有一份特权。</p>
大摇大摆来到公主府门口，只见皇帝在门口焦急踱步。一应皇子、公主、王公大臣都在旁边陪同。</p>
王静娴又是一阵怒火升腾。</p>
当年我生老三，都不见你这么激动急切！</p>
王静娴也是奔五十的年纪，平日肝火就旺。如今见皇帝如此厚此薄彼，怒火冲顶，气得面颊通红。</p>
“皇后到——”</p>
深呼吸一番后，她努力平复情绪，摆上笑颜下车。</p>
“陛下。”</p>
她面带微笑，努力彰显“母仪天下”的姿态。</p>
“姐姐还没出来吗？”</p>
“皇后啊。”</p>
这时，皇帝才瞥见她，微微点头。</p>
“你来了。”</p>
废话。</p>
你我一起看雪。结果你先跑了，要不我早来了。</p>
默默腹议这厮不着调，皇后温柔上前，继续在外人面前扮贤淑。</p>
大皇子与二皇子暗自撇嘴。两位王爷对视后，默默看向紧闭的公主府大门。</p>
作为原配之子。在父亲迎娶继室后，可没少被王静娴刻薄。</p>
多亏太后姑姑护着，他二人才能安然长大。</p>
对姑姑，他二人自是十分关心。</p>
如今姑姑得道，更是全家上下的大喜事。</p>
哦，王静娴这蠢物未必懂。</p>
众人又在门口静候半个时辰。大门才缓缓开启，青姑姑与白梦月才一起出来。</p>
“见过陛下。”白梦月微微欠身后，对他道：“家主请您进去。”</p>
“嗯。”</p>
皇帝大跨步入内，皇后本想随行。却被两个王爷先一步冲进去。</p>
“姑姑，侄儿向您道喜了！”</p>
看着两个逆子，王静娴再度绷不住那份贤淑相，目生寒光，死死盯着二人背后。</p>
后面一众王公大臣旁观老董家这几人的小动作，心下暗暗不屑。</p>
哪怕那位老吴国公成为上皇，他们也瞧不起当年老国公给儿子挑选的这个继室。</p>
什么眼光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