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又到了一天的傍晚时分。</p>
诸葛瑾揉了揉因为案牍劳形而略感酸痛的肩膀，把又一页“邗沟运河改造规划注意事项”写完，略一检查，然后就丢到一旁的木盒内——</p>
这个盒子，等笮融死后、二弟去广陵报捷和拜见继母时，就可以带上。</p>
如果帮刘备、陈群处理治水事宜不顺利，就可以拿出来作为工具书查阅。</p>
诸葛瑾也不是很懂治水，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数理知识，以及后世逼站看科普视频看到的内容。</p>
想到一点就补充一点，尽量给诸葛亮上手降低难度。</p>
诸葛瑾刚刚完成这一切，诸葛亮又结束了一天的见习练兵，匆匆往正堂闯。</p>
诸葛瑾便喊住他，随口问了一句：“兴霸被围了几天了？还没有动静么？”</p>
诸葛亮：“四天，今天是第四天。笮融就前天试探攻了一下，没进展又退回去了，兴霸在峰顶始终立了黑旗，这是出发前约好的讯号——若是情况危急，就会改树红旗。”</p>
诸葛瑾摸了摸鼻子：“那笮融就这么耗着？兴霸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不耐烦么？比如，有没有分兵剽掠四野各乡？”</p>
诸葛亮：“这倒是没有，但斥候回报，说笮融军已渐渐心浮气躁，士卒出入无序，军纪也有点难以约束了。”</p>
诸葛瑾放下刚才喝水的杯子：“这么说来，笮融的不耐烦就快爆发了，兴霸离得那么近，应该看得明白，估计今夜他肯定会来一把……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他被围四日，士气会不会低落到不足以实施反击。”</p>
面对大哥的忧虑，诸葛亮连忙安慰：</p>
“不会的！大哥放心，兴霸麾下，多是醉心功名之徒，我们给那么重的赏赐，还画了那么美好的前途，他们不会不卖力的。”</p>
诸葛瑾摸了摸自己唏嘘的胡渣子：“我们给的赏赐很高么？不是每人五百钱，我也是按照关将军建议的数目给的，他说原本绝境之中需要士卒异地死战，也这么给。”</p>
诸葛亮闻言却笑了：“大哥，此一时彼一时，你忘了你想出来的那个‘帮士兵存钱’的法门，自从有了那个法门，士卒们都更珍惜钱财了，花钱也没那么大手大脚。同样数量的赏赐，效果却比往常好得多——</p>
这一点，关将军这几天都在感慨，说大哥你虽一直自谦不懂治军，可你对赏赐的运用之妙，却无古人可及。就凭那套完善的存钱之法，已经超越霍去病了。”</p>
诸葛瑾一愣，又问了些细节，这才恍然。</p>
在帮士兵存款汇款的制度设计出现之前，原本汉朝士兵如果是单身从军，父母又在远方，便都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p>
他们就怕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万一有命挣钱没命花、那就白挣了。</p>
以至于军营旁边的酒和女人，消费总是非常旺盛，而且价格虚高。</p>
就像拿破仑的老对手沙恩霍斯特将军的副官克劳塞维茨、在回忆录里写的那样：</p>
“奥斯特里茨战役刚结束，那些卑鄙逐利的波兰商人，就敢拉着白兰地去法军军营兜售。</p>
而哪怕他们卖6法郎一杯，日薪才半法郎的法国兵还是趋之若鹜——可见刚刚从死神手上逃回性命的人，是愿意用十二天日薪买一杯烈酒麻痹自己的。”</p>
而诸葛瑾发明了上述那项制度后，次日效果就立竿见影：柴桑大营旁边卖酒的商人，每瓶酒的售价直接降低了两成多。</p>
而那些兜售士兵生意的女人的身价，更是暴跌了三分之一。</p>
一言以蔽之，就是士兵储蓄率瞬间暴涨，导致奢侈消费瞬间低迷。</p>
这一方面导致士兵哪怕想消费，钱也变得更值钱了，通货紧缩了。</p>
另一方面，士兵们内心也更珍惜钱，更把钱当钱了。</p>
而这两条经济学现象，又都会进一步导向“赏给士兵同样的钱，买到的人情和忠诚更多了”。</p>
关羽自问研究了十几年，商鞅霍去病段颎是怎么发赏、来实现激励效果最大化的。</p>
没想到最后，还不如诸葛瑾发明一个帮士兵办保险箱的制度，让钱的士气提升效果瞬间暴涨几成。</p>
这就好比如果能和游戏里一样数字化，关羽“赏赐100两”后，可以看到部队头上冒出一个“忠诚+10”，同样的一百两，由诸葛瑾去精细化赏赐，得到的效果却是“忠诚+15”。</p>
这么逆天的提升，关羽岂能不说子瑜已经在发赏效率上超越霍去病了？</p>
诸葛瑾琢磨明白这些弯弯绕的经济学原理后，也忍不住自嘲：</p>
“原来我的发赏效率已经这么厉害了么？那倒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我都不知道，竟能让兴霸麾下士卒，卖命昂扬至此。既如此，那今晚就看兴霸表现吧。”</p>
……</p>
诸葛瑾没有白等，</p>
他和诸葛亮都能通过斥候侦查，发现笮融军围着庐山北峰扎营，已经心浮气躁、军纪涣散了。</p>
甘宁就在山顶上往下俯瞰敌人动静，怎么可能看不出？</p>
于是，当天晚上，四更天的时候，甘宁突然就组织了百余人，悄咪咪慢慢摸下山，走了一条最稳妥的山路，确保士兵不会踩空坠崖。</p>
因为是黑夜中走下山路，非常危险，人数绝对不能多，否则就自相践踏都滚下山了。</p>
足足花了一个更次，才悄无声息摸到山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