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为朝廷出力不少，此前吴地未曾恢复，为了保护你们，也不敢明授官职，以免连累宗族。</p>
如今孙氏已灭，将来天下水战的用武之地也不大了，不知陆郎属意文职还是武职？”</p>
陆议面对诸葛瑾，还是有些紧张。他此前虽然为刘备阵营效力过几次了，前后将近一年，但还真没当面见过诸葛瑾，只是通过步骘等人联络。</p>
通过步骘的转述，他深知诸葛瑾的深谋远略，唯恐自己的私心被看穿，略一犹豫，还是主动表态：</p>
“虽然水军将领后续建功立业机会或许不多了，但在下少年遭逢家族剧变，数年来一直想向孙氏报仇，苦学的都是兵法战策。</p>
若是让我治理地方，怕是耽误一方百姓，还是继续为一水军将领，纵然再无功勋，也可保一方海疆安宁。”</p>
诸葛瑾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陆议如果不插手内政，陆家如今人口凋零，很难恢复到“江东四阀”的势力高度，吴地的世家大族土地兼并问题，也能因此缓解。</p>
但诸葛瑾嘴上还是说：“你还年轻，何必给自己设限，不会做文官，也可以一边带兵一边慢慢学的嘛。那就暂时让你继续带领水军，封锁长江口，巡防肃清周边逃散的海寇。</p>
以后海寇渐息，你有闲暇了，便慢慢自学一些文官政务。具体军职，待我上奏主公，自有定夺。”</p>
陆议连忙谢过，敬了诸葛瑾三杯酒。</p>
诸葛瑾安排明白陆议，又转向顾雍。</p>
他来的路上，倒也想好了一个防止江东世家坐大割据的办法——历史上，孙权因为跟江东四阀分权退让，才算是坐稳了位置，渡过了孙策死后的过渡危险期，但也因此给孙吴政权埋下了祸根。</p>
后来江东的军事力量，大多是将领的私兵，军队跟着武将走，集权力度远不如季汉和曹魏。世家大族的圈地自守、划分势力范围也比另外两家严重。</p>
后期到了末代的孙皓继位时，想收回一部分权力，就设法迁都，从建业迁到武昌，想把江东四阀的顶层掌权者调离故乡，去外地做官，这样他们对吴会本地的掌控力或许就会稍稍下降。</p>
但孙皓的统治本就激起了强烈的反抗，迁都武昌也仅仅持续了没多久，就又迁回建业。</p>
不过这一切原本历史上孙家要面对的潜在阻力，对于刘备阵营，却是完全不存在的——因为刘备在衣带诏之前，就被皇帝的有效圣旨封为武昌侯，封地在武昌县。</p>
刘备要把统治中心放在江夏郡，是没有人能反对的。</p>
对于吴会地区而言，刘备本来就是一个外来征服者，他要把本地的精英调到武昌中枢做官，也是天经地义，属于升官。</p>
就好比历史上后来西晋灭吴后，要把顾荣和陆机、陆云调到洛阳做官，也是天经地义的。掌控了顾陆两家，也就掌控了江东。</p>
诸葛瑾有这些历史经验可以借鉴，他的招数也就呼之欲出了。</p>
只听他和颜悦色地跟顾雍攀谈了一番，盛赞了顾雍的道德操守和谦退低调。</p>
顾雍自然也要商业互吹一番，表示久仰伏波将军深谋远虑、神算无遗，至于谦退克己，自己也不敢与伏波将军相比。</p>
然后，诸葛瑾就顺势说道：</p>
“我听说孙策伤重之时、以孙权暂任会稽太守、想以顾公为郡丞辅佐？依我看，这孙策也是小气。顾公之才，治理一郡都嫌大材小用了，当太守都是应该的，何况郡丞？日后还当居于中枢呢。</p>
只是眼下主公还不了解顾公，暂时不可骤给高位，以免人心不服。我为顾公计，可接替舍弟为江夏太守，如此则常在主公之侧，或能一展雄才，再图升迁。”</p>
这番投石问路的试探，除了刘备本人以外，也就诸葛瑾能如此建议，连关羽都没资格说。</p>
因为这种试探，涉及到给顾雍腾位子。以诸葛亮的地位，哪怕他另有更高的新职务，也没人能要求他把旧职务卸下来，完全可以多兼一个。</p>
唯有诸葛瑾的身份，他说某个外人可以接替他弟弟的某个职务，是不失礼的。在汉朝的孝悌环境下，兄长天然有品评弟弟的权力。</p>
当然顾雍肯定不会接受这种试探了，他的情商同样很高，立刻谦虚道：</p>
“伏波将军实在过誉了！雍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如何便得升迁？何况我本无意功名利禄，若是骤升高位，外人还当我是为了荣华富贵，举吴而降。</p>
何况孔明先生亦是天下大贤，有他担任江夏太守，上合天子诏命，下合荆州人心。还请将军收回成命、以全我私德！”</p>
诸葛瑾本来也就是试探一下，听顾雍抬出私德，他也就不再强求，退一步道：</p>
“朱治、朱然新亡，顾公是仁人君子，虽然献城，但想必本意并不希望看到朱氏父子顽抗覆灭。让你现在出仕为官，可能有些强人所难。既如此，顾公若果不愿立刻出仕，今年可于吴郡闲住，来年主公必然另有征辟，届时还望勿辞。</p>
至于职位，觉得江夏太守起步太高，可先为一年郡丞，待熟悉江夏政务，再接任太守亦不迟——顾公放心，舍弟事繁，江夏太守之任，再挂一两年最多了，不是给顾公腾位置。”</p>
诸葛瑾第二次提出的条件，已是不容置疑。既照顾到了顾雍的清高，又给了缓冲期，顾雍也只好答应。</p>
把顾、陆的首脑人物都调离吴郡，不再担任本地的地方官，江东四阀的世家问题也就能缓解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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