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没理他,想趁着提问的节奏,继续问清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颜色的?白的?如果是黄色又是什么样的黄色?淡黄?还是.”</p>
“其实也没有变得太淡,就是普通淡黄色那种。”米克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那种颜色,想了半天,只能找了个不恰当的对比,“比白色黄一些,比拿三坐的马车镀金片要淡一些。”</p>
卡维:.</p>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还能透过帘布看到几个人影快速掠过。米克出于职业习惯立刻警觉起来,手按住一直放在身边的手提箱,身子躲开光亮,尽可能地藏进暗处。直到没出现别的状况,才发现那只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p>
即使放松下来,他也依然盯着窗外和门口,就连语调都变生硬了:“我说的是事实,我也没有诋毁法兰西皇帝的意思,那只是颜色而已。”</p>
“这儿是瑞士,还是医院,又不是之前的维也纳老城区,别那么紧张。”</p>
米克叹了口气:“习惯了,可能这辈子都改不掉了吧。”</p>
卡维这回没再提问,而是凑上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用手轻轻提起他的眼皮:“你不觉得最近你的脸色变暗了么?还有你的眼睛,也没以前那么有精神了。”</p>
“是吗?”</p>
米克对这些倒不在意,见卡维收回手,顺势坐起身:“卡维医生觉得我是什么问题?需要吃些什么药呢?”</p>
卡维肯定有怀疑的对象,而且高度怀疑,但依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提问,在缺乏诊断工具的19世纪除了体格检查,就只有靠症状堆积才能进一步接近最后的诊断结果。</p>
他放下笔,态度渐渐软了下来:“最近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力气?”</p>
“是有点,上岁数了也挺正常的,而且睡眠时间也没办法保证。”米克用手指捏紧眉骨上的皮肤,“这和肚子痛也有关系?”</p>
“有没有吃东西呛到?或者吞咽的时候觉得困难?”</p>
“你怎么老是问东问西的。”</p>
从没经历过现代医学问诊的米克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也可能是工作关系,他也不喜欢这种被人劈头盖脸询问的感觉:“就是个腹痛而已,问得那么细,是不是我这几天吃了什么东西也得告诉你?”</p>
“确实要告诉我。”卡维接过话,“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吧。”</p>
“没呛过,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吞咽困难.这个倒是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法国的面包太硬了。”米克知道他又要问在什么地方卡住了,便指了指剑突上面一点的位置,“这儿,就卡在这里,过一会儿就下去了。”</p>
“好了,说说都吃了什么吧。”</p>
以米克的胃口吃的确实不多,而且都是偏软嫩的鱼、蘑菇浓汤、香肠片、鸡蛋和软面包之类的,火腿、牛排和许多偏硬难嚼的基本都没碰。</p>
既然问了吃的,那拉屎就又成了卡维的新问题:“问题来了,既然你之前都说你能排便,那为什么要给你开帮助排泄的锑呢?”</p>
“因为最近排便状况并不好,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最近似乎缺乏锻炼,肚子都大了。”</p>
“所以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卡维绕了一个大圈子,集齐了绝大多数症状,终于拿出了听诊器,“躺回去吧,我还得听一听你身体里的声音。”</p>
他的做法和那些保守的内科医生完全不同,自从接诊开始手就没停过。触诊和叩诊带来了相当多的信息,结合米克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复杂的症状,诊断结果就在他嘴边。但米克的身份决定了,这个诊断并不好,不仅对他本人,也是对皇后以及奥地利。</p>
“心率113,有些快啊。”</p>
卡维脸色沉了下来,左手拿着听筒向下移了移,右手四指并拢放在更下方的位置,“你早饭就喝了点牛奶和一小片面包?”</p>
“嗯,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面包大概半片吧。”</p>
卡维点点头,右手轻轻触击他稍有隆起的腹部,耳朵里马上就传来了非常明显的液体和气体撞击的声音。这可不是两口牛奶的量,是典型的振水音阳性。振水音提示有胃潴留,如果是空腹或者胃本该排空的进食6-8小时后,则提示胃肠间有梗阻。</p>
纳差、腹胀、腹痛、呕吐、偶尔黑便、近期变为淡黄色便、消瘦、无力、吞咽有困难、脸色暗黄、巩膜略有黄染,却没有墨菲征,加上触诊得来的腹部包块、轻度腹水、胃肠还有梗阻。</p>
之前的假设基本转正,卡维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疾病能一次性囊括这些症状。</p>
“情况并不好,你要做好.”</p>
话刚开口,门外就传来了非常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还有贝格特的喊声:“卡维,卡维!!!事情不好了!!!”</p>
“怎么了?”卡维并没有应门,“我这儿正在忙呢。”</p>
“就在刚才,霍夫施泰滕诊所用马车,送来了,送来了一个病人!”贝格特喘了口大气,快速咽掉口水继续说道,“情况不太好啊,出了很多血,袍子,袍子、衬衣和裤子都是血!”</p>
这样的急诊和门诊自然不一样,如果是普通外伤其他外科医生也能处理,没必要特地跑来这个地方找自己。</p>
卡维连忙起身开了门:“说清楚,怎么了?”</p>
“就是和我们住在一家酒店的那个瑞士联邦委员会委员,你之前还见过他的。”贝格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事儿描述清楚,只能从头讲起,“他的儿子,一大早骑马去了城外的马场,说是要体验.”</p>
“说重点!!!”卡维打断了他。</p>
“哦哦,他在马场偏要逗那些烈马玩儿,那些马正饿着呢,暴躁的很”</p>
“然后怎么了?”</p>
“那位年轻人反应挺快的,大部分身体躲开了,只可惜某个小部件没能完全躲开。”贝格特视线向下,但看着卡维似乎不妥当,只能继续向下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我和塞迪约教授都看了,挺严重的,感觉都要断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