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某正要去学宫上学，汝带着几骑在某上学路上拦着，说甚‘此时郊外野鹿甚肥，多食鹿肉可补心神’。”</p>
“某也是年少无知，信了汝的鬼话，被汝骗去郊外骑射。”</p>
“那日半途大雪纷飞，莫说鹿了，狍子都没见到半只。”</p>
“最后你我几人，又冷又饿，只得躲在山间一座破庙中避开风雪，汝还诓某喝酒！”</p>
“还说甚‘口外的烈酒，入喉后切莫出气，憋在腹中待酒气行遍全身后，再呼出，可暖身御寒。”</p>
说完又佯叹息道：</p>
“想某少年时，为汝所诓骗；如今我家那傻小子，也是给你家小子拿捏住。”</p>
“看来老天注定，让我方家世代得做你吴家的臣子哟……”</p>
吴三桂闻言，哈哈大笑。</p>
“你个书呆方廷献，好生无趣。”</p>
“某家是看你在先生面前，背起书来支支吾吾，甚是为难，方才带你外出游猎散心，又请你喝某家珍藏的口外好酒。”</p>
“想不到你这厮不识好货，只惦记着吃，不识某家好心。唉，浪费某的好酒啊。”</p>
谁都想不到，两个搅得天下震动的老头，此时如孩童般斗嘴不休，在欢声笑语中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p>
“唉！何时能重回辽东老家哟。”</p>
吴三桂忽然感叹道。</p>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随着年华的老去，吴三桂的思乡之情亦愈发浓烈。</p>
方光琛也正色道：</p>
“王爷乃当世圣人，必能驱逐鞑虏，湔彼臊氛，定鼎中原。”</p>
吴三桂一声苦笑，摆了摆手。</p>
大周如今的情况，吴三桂无须对方光琛隐瞒。</p>
虽说此时天下鼎沸，群雄皆反。</p>
但如今最大的变数，仍是在江西，就看能不能打过去跟耿藩合兵。</p>
还有就是，要不要把盘踞在广东、仍然忠诚于清廷的尚藩给灭了。</p>
毕竟，过长江，估计很难了。</p>
江北的夜不收来报：</p>
荆州城上，布满了红衣大炮；</p>
荆州城下，绵延的拒马、遍地的铁蒺藜，把荆州打造得如铁桶般牢固。</p>
周围几里的村子，没有半棵大树，半个活口。</p>
一夜之间，村民全部消失不见，周围几里无半点人烟，甚是瘆人。</p>
要攻荆州，连裹挟周围村民都裹挟不了。</p>
更别说过江后的能够征集到钱粮、补给。</p>
若要攻荆州，只能靠船舶载将士们渡江后，一点一点地啃。</p>
勒尔锦就像一只缩头乌龟，拼命地跟燕京要补给钱粮却无胆进攻。</p>
但至少，他把荆州建成一座龟壳，让吴三桂想咬都咬不动。</p>
……</p>
“今日臣过来，是有件事，想跟王爷禀报的。”</p>
言罢，就把云南总管府的奏报呈给内侍。</p>
内侍双手接过奏报后，转呈给吴三桂。</p>
吴三桂从头看了一遍之后，眉头微皱：</p>
“老三这是什么意思？向孤打世璠的小报告？”</p>
“到蚊香寺那里清查度牒和抓奸人，这不是件治安的小事么？”</p>
吴三桂与方光琛近四十年的交情，两人关系非比寻常。</p>
吴三桂在他面前毫无保留，是真正的知心之交，完全没有必须在他面前，做出上位者“看不懂要装懂”的神秘姿态。</p>
方光琛摇摇头道：</p>
“小王爷这事可不小啊。”</p>
吴三桂却不以为然，心想一个舞勺少年，能惹出什么大事。</p>
于是示意方光琛继续说。</p>
想不到，方光琛说出了吴三桂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两个字。</p>
“臣大胆猜测，小王爷是想……”</p>
“灭佛。”</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