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沟一片惨淡,早就没了精气神。</p>
原来的生产队长陈耀荣,在几天前,吃了一颗花生米。</p>
他的小儿子陈抗美,进去嗑瓜子去了,好像是17年……但也不一定。</p>
这年头,信息闭塞,乡下人的话传话,往往是传着传着就变了形,能把7年说成70年、700年。</p>
副队长陈新田和出纳陈富祥,目前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祸福难料。</p>
生产队的保管,七十三岁的张家老汉,吊死在了打麦场的高房上,舌头勒出来一尺半,就瘆人的……</p>
文老师很忧虑,她说,多亏了陈力送来的黄羊肉、野猪肉,才让她和家里的五个闺女没挨饿。</p>
“陈力,你们这些孩子,必须好好学习,必须考上大学!”</p>
从来温婉柔弱的文老师,这一次却很坚决,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有些咬牙切齿了:“你们,必须要走出去!”</p>
“永远永远!永远离开这个穷山沟!”</p>
“哪怕出去以后,你们下井挖煤,火车站扛包,甚至于,就算你们在外面无家可归当盲流,也不能窝在这个陈家沟!”</p>
文老师看上去很愤怒,也很悲伤。</p>
她坐在临窗的桌子后,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白晃晃的烈阳炙烤大地,一声接一声的知了,似乎都快要喘不过气了。</p>
陈力给她倒了一杯清水,温言说道:“文老师,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请您相信我,过不了多久,这种烂包日子就会结束。”</p>
说着,他从帆布书包里拿出一叠报纸,轻轻放在桌上,开了一个不太合时宜的玩笑:“您当年在课堂上不是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嘛。”</p>
文老师苦笑一声,激动心情渐渐平复下来。</p>
她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柔弱和儒雅,道:“回到学校,告诉书兰、书月两个丫头,不要操心生活费,安心学习就行了。”</p>
陈力笑了笑,答应一声‘好’,便告辞了文老师,迳直去了大伯陈耀祖家。</p>
大伯如今是生产队长,有些事情,得跟老爷子商量……</p>
……</p>
“陈耀荣的事情,是不是你给捅上去的?”一见面,大伯陈耀祖直截了当的问道。</p>
陈力点头:“对。”</p>
“张富团、张朝阳父子二人的事,也是我干的。”他补充一句,“他们自己做的孽,就得付出代价。”</p>
大伯沉默良久,突然叹一口气:“这事,就烂在肚子里,给谁都不能说。”</p>
“就算常书兰也不行!”大伯补充一句。</p>
陈力咧嘴笑着,蹲在大伯身边,帮他装了一锅烟:“大伯,村里没有了存粮,得尽快想办法解决啊。”</p>
大伯陈耀祖愁的不行,只是使劲吧嗒着旱烟锅子,嘀嘀咕咕的骂着脏话。</p>
“大伯您也别太心焦,其实,让张富团、陈耀荣、陈抗美、陈新田那帮人这么一折腾,对我们陈家沟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p>
陈力伸出一根手指,在地面上画着圈圈,很认真的分析说道:“大伯您看,搁在以前,就算让您当了生产队长,能干什么?</p>
什么也干不成啊。</p>
您想给社员多分自留地,不敢吧?想给社员分猪饲料地,不敢吧?想让社员多养一些猪、羊、鸡鸭鹅什么的,都不敢吧?”</p>
陈力嘿嘿笑着,继续分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p>
“上面……有所松动,联产承包,包干到组、包产到户,最迟会在今年年底、明年年初,成为基本风向,全国都会这么搞。”</p>
“这是第一点。”</p>
“第二点,大伯您想啊,今年大旱,夏粮绝收,其他公社大队都好说,多多少少有点存粮,想想办法总不至于饿死人……可是大伯,咱们陈家沟不一样。”</p>
“不想办法,真会闹饥荒。”</p>
“这個责任,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就是公社……谁都承担不起。”</p>
“1979年了,如果哪个地方还饿死人,绝对会出大事……”</p>
陈力的一番话,让愁眉苦脸的陈耀祖心潮澎湃,早就停下了抽旱烟锅子,直勾勾瞅着自己的亲侄儿。</p>try{ggauto();} catch(ex){}
老爷子觉得,这臭小子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