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不决问太子。</p>
当然不是派人去问，一来一去三百里，凭白耽误两天时间。</p>
皇帝伸手进马鞍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本书来。</p>
《南下疑惑三百问》，目录——御状的审理，第二十八页，“敢拦截圣驾告状者，必有冤情，所言大概率属实……”。</p>
看开头一句话就够了。</p>
朱由检合上书，道：“捉拿所有官吏士绅，分开审问，控制军伍，检索全城，昭告百姓前来陈述冤情。”</p>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钱书鸿叫道。</p>
若是声音不抖，再加点哭腔，或许皇帝会动摇，现在嘛……</p>
“可以用刑。”朱由检补充道。</p>
“臣冤枉，冤枉啊……”一片哀嚎惨叫。</p>
“臣遵旨。”张罗辅手一挥，诸兵下马，把诸官拖走，同时虎视眈眈地看向守兵。</p>
咣铛，一把腰刀落地，其余守兵忙不迭地扔掉兵器，唯恐被天子亲军当叛贼绞杀。</p>
反抗？</p>
天子营杀建虏如割草芥，他们拿头去顶啊？何况皇帝神威无敌，又有几千年的观念约束，根本就生不出这个念头来。</p>
军兵被监管，陆陆续续的惨叫响起，过了两刻钟，百姓聚集而来。</p>
“皇上冤枉~”</p>
“陛下替我做主啊。”</p>
“冤枉……”</p>
一片哭喊。</p>
朱由检下马，鞠躬道：“朕失察，尔等受苦了。”</p>
哭声立顿。</p>
被皇帝的态度吓住了。</p>
朱由检说道：“挨个上前陈冤，并指认罪犯，朕承诺，有一个算一个，绝不放过！”</p>
如通州例，公开举告，公开审理判决，当众处决。</p>
当孟兆祥抵达时，案卷已经两个人高，还有二余具尸体被搜了出来。</p>
不是就这么多，而是有许多已经被处理了。</p>
“臣杀一救百，即便无功，亦不当为罪……啊~”</p>
羽箭嗡鸣，桂永奇捂着胯下惨叫不停。</p>
“真是好人啊。”朱由检冷笑着放下弓箭，说道：“为何你趁机纳了两个小妾？为何你妻女不出？为何还贪了许多钱粮？</p>
要是送多少收多少，哪怕过程中弄出人命，朕也能理解，毕竟狗命重要。</p>
你们踏马的上下其手，大肆截留，甚至不惜屠杀百姓！”</p>
这中间商做的……“士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都弱爆了。</p>
见皇帝气的吐出了“踏马的”，孟兆祥劝道：“陛下，南下要紧，此间交给臣处置，绝不让一个贼子逃脱法网。”</p>
“法网，这个时候你跟朕谈法网？”朱由检不满地说道：“若是你仅仅这个水平，可以上疏，不直接口头请辞，朕现在就批准。”</p>
孟兆祥回道：“陛下，臣非为一人得失，而是乱世之中更要遵守法纪，如此才能服众啊。”</p>
朱由检喘了几口气，又掏出了三百问。</p>
论法：依法行事，格外加恩。</p>
授官进爵是恩，抄家灭族是恩，这里显然指的是第二个，也就是“法外加刑”，当然，说是“法外”，但是根据“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的原则，法外加刑是合法的。</p>
“拟诏，此般恶贼，族！本人凌迟。”朱由检恶狠狠地说道。</p>
“臣遵旨。”孟兆祥应下。</p>
“改雷跃龙知香河县事，授温子轩县丞兼管本城兵马防务。”朱由检说道。</p>
温子轩拜道：“谢陛下，学生必不负陛下重托。”</p>
“县丞，应该自称臣。”孟兆祥小声提醒了一句。</p>
朱由检摆摆手，示意无需在意，道：“卿舍生忘死只要为百姓陈冤，今香河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被扫荡一空，卿当令百姓安居乐业。</p>
若是有朝一日卿忘了今日，朕绝不轻饶，甚至比钱贼更惨。”</p>
温子轩拜道：“臣谨记陛下教诲，绝不做残害百姓事。”</p>
“传杨御蕃，照通州例处置香河抄获与军兵。”丢下这话，朱由检翻身上马。</p>
情绪很坏。</p>
原以为南下可以大杀特杀，然而通州香河的事告诉他：不，你不行。</p>
埋头疾驰一阵，马速放缓，朱由检又掏出了三百问。</p>
略过目录，看开篇。</p>
“南下第一剑，先斩贪官污吏。治天下首治官吏，官吏清而后天下定。</p>
天命，人心也，人心所向，无往不利。天下万万人，贫苦者八，温饱者一，富贵者一。富贵者，官吏士绅也。整治官吏士绅，乃一恶而九乐也，然治天下不可不用官吏……”</p>
越看越气，一点不想看。</p>
到了天津，朱由检心情变好了。</p>
不是因为城头上的首级，而是城外面带笑容忙着耕田的百姓。</p>
复耕复产正忙。</p>
正因有李化熙张名振这等做实事的良臣，大明江山才延续了这么多年。</p>
京师留守的臣子可不想做实事，但是被太子盯着，不管是不想还是不会，都必须表现成牛马一样。</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