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位就是湾岛的作家李黎小姐。”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子快走几步到了巴金跟前，轻声介绍起来。</p>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巴金老人的女婿，李小琳的老公——祝鸿升，目前是上影厂文学部的编辑。</p>
巴金点点头，去年就有人跟他提过这个作家，也说了要来拜访他的事情。他还特意找人要来了这位女作家的作品，仔细地读过几遍。</p>
“巴老，您好，我是李黎，来自湾岛，目前住在美国。”李黎满脸笑容，声音十分哄亮，“这次是孤身前来，特来拜访您老人家的。”</p>
李黎，本名鲍利黎，笔名薛黎，安徽人，1948年生于南京，1949年随父母去了湾岛。1970年去美国留学，偶然间在图书馆中接触到了鲁迅、巴金、茅盾等人的作品，立即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新世界。</p>
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她从这些人的书里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震撼”，难怪湾岛当局会禁止读这些书。</p>
从那时候起，她就迫切想回大陆寻根，寻她的文学之根。</p>
偶然的一次机会，她结识了范用先生，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来到了大陆，结交了刘心武等作家，然后又来到了上海，拜见她十分崇拜的巴金先生。</p>
巴金脸上挂着和善的笑空，冲她说道：“请坐下吧，我知道你，去年就看了你写的作品。”</p>
李黎缓步走向沙发，然后看到了巴金身后还坐着五六个年轻人，不免有些好奇。</p>
巴金笑着解释道：“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的新锐作家，我让他们在后面听听，涨涨见识，你不会介意吧。”</p>
“不会。”李黎摆了摆手，从包包里取出来一个录音机：“巴老，我跟您的对话，我想录下来，以作记录，可以吗？”</p>
巴金道：“当然可以，这有什么关系。”</p>
李黎又提前打预防针道：“有些问题可能会有些尖锐，如果您不想回答也是可以的。”</p>
“我这里，百无禁忌，随便问。”巴金哈哈大笑，浑不在意。</p>
果然，李黎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尖锐，甚至路遥和张贤量都有点不大敢听。</p>
陈村虽然浑不吝，一副活宝的样子，但是他聪明的很，早就装作在打瞌睡，两只眼睛眯了起来。</p>
张亢亢和陈星尔倒是眼睛发亮，觉得这个女作家好飒，好有个性。</p>
李黎的每个问题都切中了时代的弊病，一般人还真就有些招架不住。</p>
就算黄文彬知道后世是发展，也不好回答。</p>
巴金还真就没有半点犹豫，问什么就答什么，坦坦荡荡。</p>
两人似乎不是在交谈，而像是在交锋。</p>
李黎像是一个有备而来的刺客，每句话都是一柄锐利的刀，直取要害。</p>
巴金老人却像是武学宗师，不动声色就把这些刀锋尽数挡下。</p>
“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李黎目光炯炯，显然她的情绪已经到了最激昂的状态，“巴老，你觉得文学应该充作歌功颂德的工具吗？”</p>
这话问得很直白，同时也是这个时代不少人的纠结的点。</p>
“文学既不是歌功颂德的工具，同样也不应该是苦大仇深的载体。”</p>
巴金只是稍作思考，便沉声说道：“文学，应该是整个时代的反映。而时代，既会有苦难的一面，同样也会有欣欣向荣的一面。</p>
如果仅仅是把记录苦难和痛苦才叫作真实，那凭什么记录实实在在的进步就是歌功颂德呢？”</p>
“对坏的一面要真实，对好的一面，同样也要真实。”</p>
“对于过去的总结，如果现在无法给出结果，那我们就多留下一些真实资料和切面，留给下一代去总结，去评判。”</p>
“文学，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