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官面上人、豪商巨贾,听说的可不是市井上抱打不平,为民申冤,而是这位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杀人如麻,好色如命!</p>
好色如命这事儿是今年岁后才传出来的,据说高太尉的儿子高衙内,两年前就是因为和这位争抢一名小娘,被当场打杀,亏得太尉府还隐瞒了两年,说什么衙内身染恶疾,不治而终。</p>
本来最开始时许多人不信,毕竟听说这位连王妃都尚未娶纳,怎么可能会好色如命?</p>
但后来却有人见到那小娘子从王府出去,果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王府的人陪着逛街,由此才坐实了此事。</p>
樊学文想到这里不由倒吸口凉气,这就对了,今晚这事儿不就是争抢花魁而起吗?这位因为此种事都能杀了高衙内,眼下再杀个把人怕也不算甚么!</p>
他心中顿时惶恐不已,这位行事实在太没章法,想要赵元奴知会一声就是,自己这边直接给送上府去,若是喜欢樊楼的调调,只要开口,怕是没谁敢不给面子,都只会陪着笑脸送过来。</p>
可眼下却是阴差阳错,走到此种地步,岂不是将这位给得罪死死?又当如何是好?樊学文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p>
尤其这位刚从淮西平叛归来,听说在战场上杀得贼头乱滚,血流成河,将一座庐州城都给屠了一半,整片淮西大地尸横遍野,千里无人!</p>
一想到这里,樊学文两股战战,胳膊腿儿都无了气力。</p>
那可是战场,上过战场的哪个不是凶狠残暴,视人命如草芥,虽然他也自诩见过大世面,可那些又如何能与战场相比?</p>
樊学文这时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心中大叫不好,楼内智囊乌先生去请陈侍郎,倘若到了后无人知会,岂不是要吃罪对方?那他樊楼可就再次坐蜡,解释都解释不清!</p>
他咬了咬牙镇定起精神,伸手去召管事,管事早就瞧见事情不妙,一直在往后缩,此刻看大东家召唤,无奈又挪上前来。</p>
樊学文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管事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樊学文看他不堪,气得咬牙跺脚,急忙再道:“快去,一定要堵住乌先生禀报实情,不然你小命难保!”</p>
管事就算再怕,事关身家性命,也忙不迭向外跑去。</p>
这时周处出来,看着滕图笑道:“滕大人,王爷有请!”</p>
滕图抬腿迈步,忽然回头瞅了眼后面的樊学文,道:“这是樊楼的东家,王爷可……”</p>
“王爷说了,滕大人可带此人进阁!”周处早就禀报过赵柽,说樊楼东家也在门外,赵柽交代一并带进。</p>
两人进了阁儿,樊学文偷偷向前看去,隐约看到个年轻身影,却不敢直视,转了下目光一眼瞅见赵元奴,看她偎在那身影旁边,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p>
都是这小浪蹄子不守规矩,才惹下这般是非,一但事了,必要好好惩治。</p>
可他忽然转念一想,此事不对,既然齐王殿下喜欢,那又何必惩治?</p>
倒不如,不如借花献佛,如此这般……那岂不是既能将功折罪,又能攀上齐王这颗大树?</p>
一想到此,樊学文仿佛回了血般,身上立刻来了气力,心中惶恐也渐渐消失,只做出副低头认罪的可怜模样。</p>
滕图走上前去,礼道:“权知开封府事滕图,见过齐王!”</p>
果然!樊学文心中立时落定,大礼参拜,照说话样:“罪民樊学文,拜见齐王殿下!”</p>
两人话语一出,阁内忽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p>
场下乐女本来手里摆弄着乐器,听到话语猛然停下,歌女舞女也都愣在地中,一动不动。</p>
赵元奴原本抓着赵柽衣角,看到潘学文进来,心慌害怕,往赵柽身上靠得更近,然后就听到腾图和潘学文的言语,便同样呆住。</p>
齐王?齐王殿下?</p>
她努力抬起头,看向赵柽,见赵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在冷冷地望着下方。</p>
是齐王!赵元奴怔怔地看着赵柽,这让她意乱神迷的公子,让她坏了樊楼的规矩的公子,让她还想着一起私奔去占山为王的公子,竟然是齐王!</p>
她知道齐王,整座东京城,哪里有不知道齐王的,尤其是这次南下讨贼,大获全胜,收复了整个淮西。</p>
这两日无论外面,还是楼子里,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都想看看一看齐王殿下长什么模样,哪怕远远地看一眼背影也好。</p>
可现在齐王殿下就坐在她旁边,袍裤上还湿湿的,浸着她的泪水未干,她不觉脸色桃红起来,轻咬朱唇,但手上却缓缓松了对方的衣角,身子也往旁轻轻挪去。</p>
在东京百姓的心中,齐王赵柽是一个完美的人,尤其当下,齐王在民间市井的声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p>
天之骄子,神童出生,稚时诗歌动文坛,长习武艺掌兵权,封号亲王,执掌军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p>
市井抱不平,平贼沙场中。</p>
文武双全,一首长相思,天下第一风流才子!</p>
这是多么完美的人,在市井百姓的心中,这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缺点的人。</p>
提到齐王,不管是古稀老者,还是初学蒙童,没有不称赞景仰的,没有不敬佩崇敬的。</p>
青楼楚馆的女子,大多都唱过齐王填写的诗词,可却都没有见过齐王,齐王在这些女子的心中神秘无比。</p>
本就是传说中的完美,如今见了,只觉得更加完美。</p>
赵元奴从未想过齐王会来樊楼西楼,齐王怎么会来此地呢?</p>
虽说青楼楚馆是风流,樊楼还与那些地方不同,要干净许多,但毕竟也是风月场中。</p>
赵元奴向旁微微挪走,她怕自家坏了齐王的名声。</p>
齐王是个完美的人,齐王的声望如日中天,她怎么能坏了这些?</p>
她怎么能破坏齐王完美的名望名声呢?</p>
她不能这么做啊!</p>
赵柽这时微微侧了脸,目光落在赵元奴身上,看她偷偷摸摸地向旁挪去,嘴角不由现出一丝笑意。</p>
随后只见他轻舒手臂,竟直接将赵元奴拉进怀中,然后道:“赵娘子,可随我去中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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