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地理志》，宫城后苑有观稼殿和亲蚕宫。</p>
宋初，皇帝为了表明勤俭爱民和对农事的重视，在皇宫中设观稼殿和亲蚕宫，在后苑的观稼殿，皇帝每年于殿前种稻，秋后收割，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每年春天在亲蚕宫举行亲蚕仪式，并完成整个养蚕过程。</p>
《宋史》，大中祥符五年，真宗皇帝在向两江、两淮、两浙推行占城稻的同时，就在后苑玉宸殿等地亲种小香稻、占城稻，揣摩观察。</p>
《宋史后妃上》，“曹后重稼穑，常于禁苑种谷、亲蚕”。</p>
宋初时宫内农田广布，又以后苑最为集中，司农场景随处可见。</p>
按祖制，宋帝每年都要观稼，宋后则要亲蚕，不过道君皇帝这一朝，除了登基最初几年去过田里，后来再未去过。</p>
但《宋史徽宗本纪四》，记载宣和时平定方腊之祸后，道君皇帝不知作何想法，挽起裤脚，扛着锄头，亲自下田劳作了一番。</p>
但也就止于此，直到靖康时，道君皇帝再未摸过锄头。</p>
由此可见，皇帝金锄头的事情，在宋朝极可能是真的。</p>
至于娘娘烙饼剥葱，虽大抵笑谈，但于宋初，简朴亲民之风盛行，倒也可能有相类之事。</p>
赵柽站在船头，背负双手，想着这些事情，心中不由暗暗叹息，这些东西，哪怕就是收买人心也是好的，但这一朝道君皇帝不重视，甚至最后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p>
倘若神宗、哲宗在，是否还会有方腊起事？是否还会有海上之盟？能否抗住女真南下，护住黄河东京？</p>
几代十几代的努力，往往一代就挥霍至尽。</p>
可江山社稷，军国大事没有假设，不行了就是不行了……</p>
这时赵元奴出来，来到近前，礼道：“王爷，观看甚风景？”</p>
赵柽微微一笑：“想着骑鹤下扬州，如何花那十万贯呢。”</p>
赵元奴道：“王爷是去打仗，早知奴家便违命不跟来，免得坏了王爷大事。”</p>
赵柽瞅她一眼，道：“这次不来，下回便不知何年何月，你不想回家看看吗？”</p>
赵元奴低声道：“奴婢的家就在东京，扬州已没了家，只是惦念些小时事物。”</p>
赵柽之前与她闲聊，知她出身扬州城内船户，母娘早亡，后来她爹续弦娶了个屠户家女儿，生了两个儿子后，竟然将她卖掉。</p>
而她那时已有七八岁年纪，自然对这些都记得，隐约也察觉，这件事其实她爹是知道默许的。</p>
宋朝买卖人口乃重罪，但对于贫困而无力抚养卖出子女的家庭，官方便实施赎买的政令，拿钱给赎回来，动用公帑替那些贫困家庭赎回孩子。</p>
赎买这种干预方式，也意味着大宋朝廷默认这种家境贫寒，卖掉自家孩子的不便惩治。</p>
这便让民间将“雇佣”与“买卖”混用起来，自家卖出去的大抵会打着雇佣的名义，不然可能会被官府赎回来，两相尴尬，买方还会找卖家的麻烦。</p>
赵元奴的后母想要瞒着他爹，单独把她卖掉几无可能，而且卖去那么远，竟到东京樊楼，她爹更不可能不知道，毕竟要以雇佣的名义卖掉，是需签定契约的，甚至这契约是一辈子，所以才存在人赎、自赎等事。</p>
赵柽看她，知她对扬州原本之家伤透心，任谁从小被卖掉，都不会对原本之家存什么好感，何况还不是卖去正常门户，而是彩楼欢门。</p>
赵元奴只是心里恋念从小生长的扬州，这才总想回来看一看，只是赵柽觉得既然回来了，若有可能见一见家人倒也无妨，只看她自己的意思。</p>
他道：“去了再说，就不知道扬州的琼花开放没有。”</p>
赵元奴闻言眼睛一亮，娇媚面颊浮现出一抹回忆神色，道：“似是尚须半月。”</p>
赵柽道：“元奴见过？”</p>
赵元奴忙点头：“就在扬州后土庙，好大一颗花树，我小时候常去那边，开起花来晶莹剔透，仿佛天宫里降下的雪花一般。”</p>
赵柽看她说得有趣，笑道：“我倒亦是慕名已久，待开时不妨一起去瞧瞧。”</p>
赵元奴闻言现出欢喜神色，但随即有些期艾道：“奴家听说这花有些不详，似如王爷身份，不看为好。”</p>
赵柽知她所言为何，摇头道：“杨广亡国与花何干，他一生穷兵黩武，好勇斗狠，真以为开运河是为看琼花？”</p>
赵元奴自是不懂这些，道：“绣本和讲话先生都如此说……”</p>
赵柽道：“史书上亦是如此写，但又怎能当真，不过是用此类话来加盖他的暴戾无道，为所欲为罢了。”</p>
赵元奴自能听懂这些，看两旁无人，不由悄悄拉住赵柽衣角，细声道：“奴家陪王爷去看琼花。”</p>
赵柽望着前方悠悠碧波，忽道：“其实本王最想看的是夫子庙、乌衣巷、朱雀桥，秦淮河畔，十里风花……”</p>
赵元奴眼波流转，将那袍角抓得更紧些，道：“王爷要去看秦淮河？”</p>
赵柽点了点头，赵元奴又道：“王爷此番不是宣抚两淮，那秦淮河却在江南东路……”</p>
赵柽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甚么两淮江南，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p>
随后不语，转身走回战船舱中。</p>
这艘长空浩志宁远神舟此刻载了约五六百人，除了血色先锋团在，碎玉楼挑拣出的十三个也在。</p>
这十三人此刻以丁大蟹为首，剩下有当年随他探过鬼樊楼的丁二蟹，卢平、韩角、蒋章、徐大庆几个，还有一直暗中保护王府的白家三兄弟等等，时迁这次也是跟来。</p>
赵柽在舱中坐了片刻，便起身去那边阁室，琢磨着给碎玉楼的人议个小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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