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没想到，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会是武则天。</p>
上官婉儿略有惊讶，小嘴微张地看着老太太缓缓张开双目，一双森然眸子猛的瞪向吴宁。</p>
“事留三分力，方为智慧人。”</p>
“这话......你懂吗？”</p>
武则天没头没脑的一句教诲，突兀地问向吴宁。</p>
只见，吴老九缓缓抬头，脸上依旧是淡若无物，“草民，明白。”</p>
“陛下是说，草民用力过猛了，非智者所为。”</p>
“不错。”武则天点头，“你早就知道军粮运转朕会交给你的长路镖局，所以你很自信，不假装没猜到，而是直接就把压缩饼干和自热包带到了殿上。”</p>
“你....把朕至于何地？”</p>
此言一出，连上官小婉都吓了一跳。</p>
要知道，她追随老太太左右这么多年，可从没见武则天对任何一个臣下说过这种话。</p>
可是，吴宁却依旧不惊，道：“陛下能与草民直言，不正说明，陛下并没有介意草民把陛下至于何地吗？”</p>
“况且......”</p>
吴宁抬起头，“草民入京只是来找一个依靠，并非官场臣子。又何必悻悻作态，假装一个真聪明的人呢？”</p>
“......”武则天一阵无言，吴宁这话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p>
“这么说，你来，并不为官？”</p>
“陛下会放心草民为官吗？”</p>
“可是，朕不喜欢你！”武则天语气渐冷，“为不为官，朕都不喜欢你！”</p>
“陛下不用喜欢，只要知道，有一个叫穆子究的人来过，最后终究要走便可以了。”</p>
“哦？”武老太太挑眉，还从来没有人和她这么说话。</p>
“来了又走没什么，可是得看他留下了什么，改变了什么？”</p>
身子前探，“你！！”</p>
“穆子究！！”</p>
“又想留下点什么，改变点什么呢？”</p>
“......”吴宁一阵默然。</p>
他很想告诉武则天，我留下的和我要改变的，你可能并不喜欢，也承受不起。</p>
可是....</p>
嗯，吴老九要是真那么说了，那就死定了。</p>
淡然道：“草民留下的，陛下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草民改变的，不也正是陛下正在改变的吗？”</p>
“你！”武则天一阵气结，却是被他看清了心事。</p>
心中不爽，可又无可奈何，他果然早就洞悉了自己的真实想法。</p>
烦躁地一甩手，“那改变之后，就赶紧给朕回你的蜀中去！”</p>
“但是现在，朕留你的命，却是不能让你添乱。粮草供应，是足是缺，你自己想吧！”</p>
“好了，退下吧！”</p>
“......”</p>
吴宁没动，依旧平静地看着武则天，良久，“陛下！”</p>
“其实，黑齿将军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结果。”</p>
“什么！？”武则天站了起来。</p>
老太太惊了，真的是惊了。</p>
她知道吴宁是个聪明人，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妖孽到这个步。</p>
难道连她要拖延战事的用心都猜的一清二楚吗？</p>
......</p>
——————————</p>
其实，从头捋顺的话。</p>
从穆子究第一天上殿，喷了岑长倩，又把突厥欲犯中原的情报送上来开始，狄仁杰、岑长倩，包括武三思、武承嗣这些人，想的都是战争之事。</p>
但是，武则天想的却和他们不一样，要比他高一个层次——世家！</p>
之前说过，穆子究上殿，一下就送了武则天两份大礼：</p>
一份是明，也就是突厥的情报。</p>
另一份则是暗，那就是把炮口对准世家的一个时机。</p>
没错，一个彻底剿灭世家的契机。</p>
那时在大殿上，也只有武则天听出了穆子究话中藏的那把锋刀。</p>
当时穆子究是这么说的：长路镖局保山东商户去草原行商，今年走的次数比往年多，所以他才会生疑，才顺藤摸瓜发现了突厥欲南侵的事实。</p>
这句话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禁不起推敲。</p>
一句话，长路镖局的护卫都看出了突厥的狼子野心，那山东商户身为当事人，怎么就没看出来突厥南侵之意呢？？</p>
或者说，他们看出来了，但怎么就没像穆子究一样，亲自路到京城来告于天子呢？？</p>
而山东商户是谁的商户？那是七姓十家的商户啊！</p>
别说商户，太行以东，无论田产民生，十之六七那都是世家门阀的！！</p>
....</p>
这看似只是一个怀疑，可是放在武则天手里，那就不是问句那么简单了....</p>
不能深究。深究之下，就谁也说不清，谁也脱不开干系了。</p>
所以后来武则天就有了诸多让狄仁杰看看不懂的举动。</p>
拖延出兵，让朔州二十余万军民死于突厥铁蹄，流言四起，却不制止流言，反而用一份罪己诏证实了流言。更把真正的罪首引到了世家身上。</p>
现在，老太太更是不用近在咫尺的魏元忠，也不是各州府兵，而是派黑齿常之，领三十万禁军北上！</p>
禁军！！</p>
什么是禁军！</p>
就是无问对错，只听皇帝一人之命！！</p>
就是武则天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p>
武则天把身边所有的戍卫之兵都派出去，就为了打突厥吗！？</p>
她疯子？就不怕那么多反对她的李氏宗亲，唐室愚忠给她来个后院起火？</p>
之所以这么冒险，是因为老太太要借此玩一把大的！！一把连太宗李世民都不敢玩的大的！</p>
禁军可以打突厥.....</p>
禁军也可以打完突厥顺手把山东世家一网打尽，无问对错！</p>
之前，吴宁说，“我留下的陛下下已经看到了，改变的，陛下也正在改变。”</p>
说明武则天眼中的穆子究，已经知道了武则天的真正目的。</p>
只不过，穆子究说出了下一句，“其实黑齿将军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结果...”</p>
说明什么？</p>
说明他不但猜到了前后，连后面也看的一清二楚！！</p>
武则天要黑齿常之慢一点。那是因为舆论还不够，山东商户的罪责还没有追究，还没有引到七姓十家身上。</p>
百姓们对突厥之难的痛与恨，还不足以支撑老太太，用雷霆手段把世家杀个干净！</p>
所以她要拖着，突厥之难越久，对中原带来的苦难越深，那天下人对世家的恨也就越深！</p>
武则天实在没想到，他会连这个都了然于心了？</p>
而且要劝她速战速决？</p>
冷然道：“速战？”</p>
“为何？”</p>
....</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