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学:公元前336年至公元前323年</p>
经文正文:</p>
离开了海边,马其顿人又向西深入到沙漠中的锡瓦绿洲,因亚历山大想要到那里去参拜一座神庙:一座供奉着当地的神——阿蒙的庙宇。对待每一个被他征服过的异族土地上的信仰与神明,亚历山大都心怀着崇敬,保持着热切求知的渴望;他按照每一个宗教所规定的祭祀仪式和流程向这些异族的神献上牲畜和财宝,然后又向这些神明的祭司们请教关于世界本源问题的答案。然而时至当下,还没有任何一个回答能够让他满意,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埃及的神。亚历山大启程回到了孟菲斯,他重新整顿了军队,并驻派了一名低阶的官员长期维持当地的秩序。接着,他率马其顿人离开了埃及,退回到黎凡特。他如以往一样,给予所有这些土地以足够的自治权;他从未宣称这些土地属于马其顿或是海拉斯,他亦没有将自己称之为这些国家的君主或是这广袤土地上的万王之王。亚历山大让每一个他到访过的地方都保持着他来到以前的样子,也正因如此,那些地方的人们在他离开以后很久,依然时常怀念和敬仰着他的德行。即使,他在这些曾被他征服过的土地上只是短暂地停留,而后离开,并再也没有回来过。春天,马其顿人到了泰尔,夏天到了塔普萨克斯(Thapsacus)。东征的军队向着两河流域进发。当他们跨过幼发拉底河以后,被俘的波斯士兵向马其顿人透露了他们的皇帝科多曼努斯的行踪——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底格里斯的河对岸扎营,选择好了一片对自己有利的地势,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到来。于是,亚历山大率军抵达了底格里斯河的河畔,他看到河水高涨且湍急,波斯人并未设防。“整个两河平原都见不到他的一兵一卒,他是要把巴比伦尼亚白白送给我们了啊……”帕曼纽说。“是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南下直取巴比伦,但世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帕曼纽。我们来的一路上,你注意到了什么没有,好几次我们想驻停寻粮,却发现农田被烧,只剩焦土;水井被填,村社谷仓悉数捣毁,几条水道堆满尸体,无法饮用。所以科多曼努斯的目的昭然若揭,如果我们直接南下,就中了他的圈套,因为那样的酷暑之下,我们的补给线又拉的很长,沿路庄稼水源都被破坏,到那时我们就会走投无路,客死异乡,凄凉而终。我虽然成了巴比伦尼亚的王,但那王冠却只能戴在尸骨上了。“但是幸好我看透了他,不会那样做,因为宙斯和阿蒙眷顾我……因为科多曼努斯并不知我出征的目的,他以为我‘为父报仇’只是出兵亚细亚的借口;但他不知道的是,‘为父报仇’并非戏言,而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他认为我看到这汹涌的水势就会退却,但我不会这样做。帕曼纽,现在就命士兵们做好渡河的准备。我们要到对岸的高加米拉(Gaugamela)去,与我们的敌人决一死战!”马其顿人就那样渡过底格里斯河,来到它的东岸。那是片平整开阔的平原,很显然,波斯人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就是一旦马其顿人渡河,那里就是他们选好的决战地点。那里有几座山丘,亚历山大登上去,帕曼纽看到敌人的规模时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亚历山大!你看到了吗?他们……他们的兵力至少有我们的二十倍那么多!”波斯皇帝吸取了在伊苏斯失败的教训,他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战场,让他庞大的军队可以不受限制的发挥;他从整个帝国的东部、斯基泰人的部落还有印度的归属地,征召庞大的军团;他有一百万步兵、四万骑兵,有数十头战象、上百辆刀轮战车;地面经过平整,灌木丛和石子被清除,让他的战车可以不受阻挠的驰骋。远处传来一万人组成的阿契美尼德禁卫军——不朽者军团的操练声,他们头戴三重冕,手持柳条盾和短矛,身披鳞甲,他们身上的铁箍耳环与黄金首饰碰撞发出响声,华丽而庄重。除此以外,波斯人还有巴克特利亚的骑兵,弓箭手数千以及海伦尼克人组成的雇佣军上万人。相较之下,马其顿与海伦尼克联军,只有区区三万一千名步兵、七千骑兵和不到一万人的弓箭手队伍。“这里一定就是终点了……”亚历山大望着对面科多曼努斯的营地,说道,“我们明天迎战。”当时,亚历山大把马其顿军队驻扎在尼尼微古城残破宫殿的南面,因为当地的向导告诉他那里是古代最伟大图书馆的遗址,为了避免古迹遭到自己士兵的破坏,亚历山大把他的军队向南移动,驻扎在南面的村落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决战前的那天晚上,天空出现月蚀,营账中发生了争吵。很多将领在这时退缩了,他们因恐惧而到处踱步,不愿在明天出战。他们认为亚历山大太疯狂了,便找来帕曼纽,希望他作为他们的代表,因为这里只有他敢于向亚历山大提出异议。于是,在那晚的会议上,帕曼纽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如果一定要在此处刺杀科多曼努斯,那也应该是在夜间发动偷袭。比如今晚就可派出一支小队,趁着无光的天色,潜入对面,寻找机会将他杀死。若在白天,他们的人数众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候无论你亚历山大还有什么能耐,你的士兵们恐怕也不敢跟着你继续向前冲锋。在战场上,他们会恐惧,会逃跑,会吓得大小便失禁……到那时,我们的军队也会乱成一团!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战役都不一样,每一次我们都是靠奇袭和策略,还有一点点的运气。但是这次,陛下,我希望您现在应该收敛傲骨和气盛,重新审视我们面临的情况……”亚历山大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轻松地微笑说:“你说的多么正确啊,帕曼纽。如果要让我们用这微薄的兵力去战胜他们的百万之师,那会多么困难啊,对此我从来没否认过……并且,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们去战胜他们;无论是在我踏上这亚细亚之前,还是之后,我从未说过我要征服阿契美尼德,也从未说过我要战胜波斯人,更没说过要让他们臣服和归顺海拉斯。“然而,我却无数次的强调过,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皇帝科多曼努斯,为我的父亲腓力报仇……当然,你有一个错误,那就是这个行动在晚上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很愚蠢,但不至于想不到我们可能会发动夜袭。现在他们的营地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侵入的地方,早已布置层层警戒,严防死守。因此无论我们派谁去都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这时,亚历山大走到众人的中间,他用最柔和的嗓音,最坚毅的目光对待这些与他最亲密的战友们。“朋友们,明天……明天我不要求你们为宙斯和阿蒙而战,不要求你们为马其顿和海伦尼克的荣誉而战,甚至不要求你们为胜利而战。我只要求你们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把我送到科多曼努斯的面前,让我完成复仇的誓言。如果你们做到了,到那时你们可以全数撤退,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我也不会怪罪你们。”将领们不再说话,只是互相对望,然后带着叹息离开。</p>
次日清晨,科林斯同盟行至战场,开始布阵。因为敌军的规模太过庞大,所以亚历山大的排阵思路呈现守势。他让整个数组形成一个环形,前方的中央为马其顿方阵,负责抵挡来自正面的冲击;持盾卫队居于他们右侧,目的同样是吸收进攻;在右翼是亚历山大与他的伙友骑兵团,他们将作为冲锋的主力,力求近前行刺,培奥尼亚的轻骑兵团将与他们同行,弓箭手和阿格里安标枪手挡在他们前方;再右侧斜向前方的是克里特岛和亚该亚的雇佣军,色萨利和盟军的骑兵则在他们的前面,为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作补充用的机动预备。左翼的指挥官是帕曼纽,他领导色萨利步兵、色雷斯骑兵和其他雇佣兵团;在他们所有人的后方是雇佣军组成的第二道长长的数组,他们使整个队伍形成环形,以应对任何从侧翼袭来的进攻。亚历山大进入战场的时候,科多曼努斯早已等待在对面,他遵守了阿契美尼德的传统,立于战车之上,身处正中的步兵团之中;他的右方是卡里亚人组成的骑兵、海伦尼克雇佣军和阿契美尼德骑兵卫队;偏右的中段是不朽者军团(Immortals)、印度骑兵和阿马迪亚(Amardians)弓箭手;两翼是大规模的骑兵团,左翼由巴克特利亚人、大益人(Dahae)、阿拉霍西亚人、埃兰人、苏西亚那人、卡杜西人(Cadusii)和斯基泰人组成,战车横列在他们面前;右翼则由叙利亚人、米底人、美索不达米亚人、帕提亚人、塞迦人(Saka)、陀拔思单人(Tabaristan),希尔卡尼人,高加索阿尔巴尼亚人(CaucasianAlbania)、萨塞西尼亚人(Sacesinia)、卡帕多细亚人和亚美尼亚人组成,阿尔巴尼亚和巴勒斯坦骑兵处在他们的队首。至于百万轻装步兵组成第二数组,位于以上所有骑兵突击方阵的后方。亚历山大跨上“牛头”战马,他从左翼向右翼骑马检阅他的士兵,然后带着昂扬的斗志,向他们喊话:“战士们!你们看到了吗,他们想用人数吓倒我们,但我要和你们说的是,这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国王科多曼努斯是多么的懦弱!如果一个国王是懦弱的,那他们的士兵也必然是懦弱的!所以,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当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英勇的表情,他们就会被吓得四散逃离!相信我!战士们,今天宙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言罢,亚历山大带领伙友骑兵团,开始朝正前方冲锋。马其顿的中央方阵也以斜型数组跟随他们的国王前进,波斯人的中央骑兵被吸引向前;敌人开始放箭,当亚历山大接近对方射程的时候,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带着伙友骑兵团快速向右移动,看上去就像是要逃跑一样。数量庞大的斯基泰骑兵开始追击,他们的战士和马都被厚厚的铠甲包裹,如果他们直接冲撞过来,完全有力量把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一口气包抄并粉碎;但亚历山大却率他的骑兵一直向右狂奔,这让那些巴克特利亚人和其他蛮族的骑兵只能追赶在他们后面。尽管如此,那些跑得稍慢的马其顿人还是被敌人撞倒在地,被千军万马践踏而死。当他们倒下,那些预备用的骑兵就补充上来,继续作战。直到他们也一批批的倒下,只剩前哨轻骑兵这一支可做补充队伍了。如果他们也被战胜,那些蛮族将接近马其顿的国王,结束战争。此时在中央,科多曼努斯派出了刀轮战车和战象,企图碾压呈阶梯形进攻的马其顿方阵;虽然阿格里安的标枪手将一些战车的驾驶者击落,但大部分的战车没有遭到拦截,疯狂地冲向中央方阵,方阵指挥者立即下令向右整体行进,避开躲让,打算让那些战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己方的“环形”数组之中,把他们交给后方部队解决;但这却让左翼和中部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敌人的骑兵见机毫无阻碍的趁虚而入,大量的波斯人越过马其顿后方的第二道部队,直接杀到了他们联军的营地,打算救出皇帝的母亲;那些在营地里被亚历山大俘虏的士兵也开始躁动起来,趁着马其顿人的颓势,里应外合,开始攻击大营内的辎重部队。在左翼,波斯人和印度人组成的骑兵完全的压制住了帕曼纽和克拉特鲁斯的队伍,色萨利的骑兵虽奋力反抗,但也无济于事,他们即将全军覆没。所有的战线都出了问题。那时,亚历山大已经快要接近战场的边缘,就是那未被波斯人清除杂草和夷为平地的地面,他的身后是两军激烈搏杀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因为敌人的骑兵扬起的沙尘,遮蔽他的视线,让他难以做出进一步的决定。这时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伴随一声巨响,亚历山大从马上跌落到地面。他的眼睛被晃的看不清东西,头盔也掉落在地上,目眩耳鸣,不知多久。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身后不再有任何追他的敌军,灰尘也落在地面,视线变得清晰明朗。那些前哨轻骑兵把他们的国王从地上扶起来,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了?”“你们看到了吗?”“那光点,还有那奇怪的声音!”“没有啊,您刚才昏过去了……但我们战胜了他们,那些野蛮人,他们跑了!陛下,他们跑了!”“这怎么可能?”亚历山大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些骑兵确实都已消失不见了。他看到整个阿契美尼德军队的左翼因为追赶他和伙友骑兵,中央已被扯开了一个缺口。于是他立即上马,调转折回,策马扬鞭,向着皇帝的位置袭去。他孤身一人向前冲去,身后那些为数不多的轻骑兵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因为他那显眼的头盔找不到了,所以敌人并未认出他来,这让他能够最大程度的被周围的人忽视,单枪匹马,长驱直入。不久后,亚历山大已非常接近科多曼努斯,直到那时,保卫皇帝的不朽者军团才意识到这一骑骑兵是一个威胁,并准备上前攻击。只见亚历山大从地上拔起一支标枪,向皇帝扔去。科多曼努斯急忙躲闪,标枪击中战车的驾驶员,使他倒地身亡。不朽者当中有人惊呼和哀鸣,让稍远的步兵团以为是皇帝本人中枪,于是立刻开始溃逃;接着,一小群又一小群的波斯人开始竞相逃跑,很快整个大军风声鹤唳,直至科多曼努斯周围的人也都离去。当他发现自己周围已无人保护,孤立无援,便立即调转战车,驶向远方。亚历山大怒喊着仇人的名字继续追赶科多曼努斯,直到身后的人叫住了他。让他不要远离战场,因为马其顿的左翼和后方都已被敌人攻破,需要他赶去救援。亚历山大望着科多曼努斯落魄的背影,突然好像释怀一般平静地闭上双眼,放走了他。他掉头赶回左翼帕曼纽处的时候,阿契美尼德人听说自己的国王已经逃跑,便纷纷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从那一刻起,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腹地,向亚历山大敞开。</p>
亚历山大大帝进入阿契美尼德的行政首都巴比伦,他惊叹于这座城市的恢弘壮丽。他并没有称王,也没有宣布这个帝国的终结。他甚至把科多曼努斯的家眷接回皇宫,并要求他的将士们继续对太后西绪甘碧丝和公主帕瑞萨娣丝行波斯人的拜礼(Proskynesis);他入乡随俗,穿戴波斯人的服侍,学习波斯人的文化,他克制自己的言行,让自己的举止像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西绪甘碧丝与他相处的十分和睦,便收他为自己的义子。他不要求任何人以波斯国王的礼仪向他叩拜,也禁止他军队中的将领和士兵在这片土地上行暴虐和破坏。当他看到那座巨大且早已被遗弃的古老庙宇——埃特曼安吉的时候,他惊诧地说道:“啊!什么样的文明能孕育出这样的奇迹啊!”并立即下令修复(或重建)它。他保护巴比伦的每一样艺术品、雕塑和碑刻,严惩破坏和偷盗它们的人。亚历山大如饥似渴地学习和了解波斯人的宗教、神话和历史,那些马其顿的将军们经常找不到他们的国王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终日泡在皇家的图书馆翻阅数据,或是在向祆教的祭司们请教问题,或是在与史官和学士们研讨哲学。亚历山大早已忘却继续追杀还在逃亡的科多曼努斯的事宜。亚历山大询问祆教学者:“那雄伟的埃特曼安吉神庙建于什么时候?供奉的是什么神明?”“陛下,那座神庙建于很久远以前的时代,恐怕要有几千年了……具体什么时候没有人能够考证,因为两百多年前,卡亚尼亚王朝(Kayaniandynasty)的先王(居鲁士大帝)夺取这座城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我们只知道它本来是巴比伦王国时期供奉马尔杜克神的神坛,其他的都不清楚了……”“马尔杜克?那你们有谁知道他的故事吗?”“很抱歉,陛下。我们只知道他是这座城市的古神,他的故事被记在那些有些年头的泥板上,是用古巴比伦的阿卡德楔形文字雕刻的,今天虽有些地方官还能够大概使用其中的一些单字,去写一些官方的书信,但要把这些泥板给他们看,他们既无法朗读出来,也无法真正看懂其中的内容……明晰那语言的古巴比伦祭司们已经绝迹……所以,今天无人能够知晓这两河流域古文明的故事了。”“那你去帮我找来,能认出一两个单字的人来。我要学习这种古语言,也许用一段时间就能够研究出泥板上写的是什么了……”“陛下,恕我直言,您没必要去研究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因为我们祆教的经典《阿维斯陀》已经揭示出宇宙万物的真理,您只要跟着我们学习这部经典就足够了。”“真理?真的么?快讲来听听……宇宙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生命的本质又是什么?我们究竟为何存在于此?”亚历山大连忙问道。“世界诞生于光明智慧之主(AhuraMazda)与黑暗之主阿里曼(Ahriman)永恒的争斗之中……为了战胜阿里曼,主创造了火焰,又创造众天使、宇宙、灵、物质乃至人类与公牛;但阿里曼用他的毁灭和破坏的本能,创造了每一个与主创造的美好事物对立的恶魔,世界因此而运转……”“很有意思的理论。”亚历山大说,“请继续……”祭司又向他讲述了更多的内容,但亚历山大却像以往一样,并不完全满意这一套对世界的解释,他说:“你们的理论很有意思,我也不否认你们学说的创始者查拉图斯特拉的聪慧和过人之处。但是,你可知道,从我家乡的学校,我老师亚里士多德那里开始,到迦南的神庙,埃及的祭坛……我听过太多关于世界起源的‘理论’了,却没有人能向我证明哪一个版本是真实的……”“陛下。祆教和《阿维斯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如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巴比伦学者,都不算是最权威的,如果您有机会到帝国的礼仪和学术之都波斯波利斯去,那里的学者和祭司一定能给您更完整和细致的解答。”那时,亚历山大听说科多曼努斯逃到了北方米底旧都埃克巴坦那,他理应北上去追击;但亚历山大却为了寻求知识,选择先向埃兰的苏萨进军,再借道那里的御道,向南跨过波斯门(PersianGates),前往波斯波利斯。临行前,亚历山大随波斯王室参加了例行的狩猎活动。在巴比伦城外,国王射中一头雄狮,不料它却带伤逃跑,躲进一片林子;亚历山大一路追赶到那里,发现雄狮的踪迹已无处可寻。正当他要离开,在那片沾满露珠的草与花之间,一个熟睡的少女躺在那里,面庞红润,皮肤晶莹洁白,五官精致可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忍让她冒着成为野兽猎物的风险继续躺在这旷野之中。亚历山大抱着她回到营地,给她安排舒适的床榻休息;等她醒了,亚历山大就叫来翻译官,想要询问她的家事,但她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彷徨。那准备食物的侍者进来,把盘子放下,等她靠近了少女以后,就立刻跪下行礼说:“公主殿下!”“公主?你是一位公主……”亚历山大十分惊诧,“你为何在荒野中游曳?”少女仍不回答。太后西绪甘碧丝听闻这件事,就赶过来查看;少女立即跑向老妇人,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奶奶……奶奶……”老妇人也哭了,她们呢喃叙旧,过了一会儿,太后纡尊降贵,过来向亚历山大行礼,并用乞求的口吻说道:“陛下!请您保护这孩子!求求您了!”亚历山大连忙扶她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呢?我几时说过不会去保护她了?”“谢谢!谢谢!”太后露出笑容,“巴耳馨,这位是海伦尼克的亚历山大,他是我们的新国王,他对待我犹如对待自己的母亲,对待你妹妹帕瑞萨娣丝犹如对待自己的妹妹……他会像你父亲一样保护你的,相信我。”“你的祖母说的对,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庇护,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家人一样。但有一点让我十分不解,母亲,她是一位公主,应当是科多曼努斯的女儿吧……您知道我会待她像待你们一样恭敬和周全,您又何必特意求情……她又为何跑到城外去过栉风沐雨的生活?她究竟是在躲避什么呢?什么样的人会去伤害像她这样纤纤柔弱的孩子呢?”“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陛下。”太后哽咽了一下,开始讲述巴耳馨的故事,最后她说:“巴耳馨也做好了放弃大祭司的准备,她的妹妹改名帕瑞萨娣丝,准备接替这一职位……正当一切都将好转起来的时候,陛下,您和您的军队就攻过来了,他不放心把我们丢在首都,就把我们带在身边,一起御驾亲征;那天我们走的匆忙,可怜的小巴耳馨掉队了,虽然她知道回巴比伦的路,却并不敢进城……就这样徘徊在城外,直到今天……”</p>
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亚历山大在惊愕中叹息,他表示愿意成为公主新的保护者,并把她接回了巴比伦。亚历山大还开始为自己追杀科多曼努斯的偏执自责,他意识到了很多事情在自己了解情况之前就做出判断是多么的鲁莽和不公。接着,亚历山大在波斯重启调查腓力二世遇刺的真相,根据诸多人的回忆和证词,他确定了一个事实:下令收买刺客行刺的人确实是科多曼努斯没错,但那是在不止一位大臣、贵族和总督事前多次赐谏、蛊惑和劝说下,最终才决定的。究竟谁在这其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已经无从查证了。但不管怎样,亚历山大已经不再认定科多曼努斯为他的杀父仇人,至于究竟如何实现自己当初在父亲葬礼上的诺言,他选择暂时搁置处理。更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马其顿国王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西绪甘碧丝讲述的这个传奇之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位如精灵一般美丽,像谜一般神秘的波斯公主。在那以后的日子,他每日都来拜访她,希望能和她说上话;起初巴耳馨并不信任这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只是用礼貌性的词语简短的应付他。但久而久之,亚历山大爽朗亲和的性格,让她渐渐地卸下了防备之心,并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共同之处:炽热的内心、对世界的无限好奇以及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他们开始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每日结伴在一起,畅谈关于宇宙的哲学、生命的奥秘和一切事物终极答案的可能性。一日,亚历山大与巴耳馨在巴比伦城中的花园里,躺在草地上午后小憩,他们惬意的闲谈着。“所以,你曾在那些萨满仪式中进入过那种神性的恍惚状态吗?”亚历山大问道。“是的,经常会,每次都会……”“有什么意义吗?”“我会看到一些幻想,听到一些话语……我们就用这种方式来接收‘神谕’。”“就像梦一样?”“是的。”“好吧好吧,那既然你是一位厉害的阿托撒,你是否知悉那个关于你们的神帝乌斯叫你们族人保守的‘秘密’的全部内容?”“当然,在我被选为继承人的时候,帕瑞萨娣丝妈妈就完整的转述于我了……”“那你能告诉我吗?”“当然不行!”“为什么?”亚历山大用打趣的口吻,笑着说,“公主殿下,您是明白我有多想知道的,求求您了……”在亚历山大一再央求之下,公主让步了,她说:“我知道你很看中誓言,那你能向我起誓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吗?”“我向你起誓,向众神起誓,我不会告诉除了你我以外的任何其他人……”“好。其实这也没什么,即使我把它全部告诉你,你也完全听不懂,毕竟,你不是密特拉……当然,我也不是……”“这么笃定我不是吗?”“当然,因为妈妈告诉我的话是:‘在久远的未来,在世界之树下,有旅者目视骄阳,依月之言,寻伊什塔尔之墓;吾辈使者当认其为主,告知主四句偈言——‘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随与同行,助力护卫,直至他寻得真理之日,尽除世间一切业障之时。”</p>try{ggauto();} catch(ex){}
“世界之树?”亚历山大问道,“是为什么东西设下的比喻吗?”“不是设喻,就是字面的意思……”公主说,“这是一棵真实的树,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神明告诉我们,它是世界的支柱,生命的根基;天空靠它支撑,大地靠它滋养……”“如果真有这样一棵参天大树,为什么我却看不到它?”巴耳馨微笑着拉起男人的手,说道:“那么,现在我就带你去看一看。”他们顺着幼发拉底河南下,到了入海口的沼泽地带,在河畔的一侧,两个人走向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在那棵树的周围,有一些村民正在清扫着积土,还有一些人正在朝着这个树行叩拜礼,但那树的叶子却不茂盛,反而很稀疏。“看来,这棵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啊……”“是的,同很多萨满的祭祀仪式一样,看护这棵树是我们神殿祭司世世代代的传统;但只有大祭司才知道,这棵树背后的‘那个秘密’。你看,这些看护员是我们从当地挑选的最朴实的人家,我们甚至已经把那些话交代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时时刻刻守在树的旁边,等待‘那一位’的出现,然后立刻通知我们。”当两个人走近了,看护者认出了巴耳馨,连忙走过来问候:“阿托撒主人……您终于来了,我们给您去信,您长时没有回复……”“我没有收到信!发生什么了?”巴耳馨紧张地问道,她知道未收到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躲到城外,也可能是信被巴比伦的祆教祭司扣下了。“大树生病了。”看护者掉下眼泪,“您看,它的叶子现在快掉光了,不是因为入冬的缘故,因为在盛夏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枯落,也未结果……”巴耳馨连忙用一只手轻抚树干,闭上眼睛,可很快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它的喘息浊重,而且不再说话了……”她说。亚历山大一边安慰着少女,一边摸了摸树干上的皮,并未听到任何声音。她哭得愈发伤心,他就扶着她在河边坐下,而她又在他的怀里哭了一会儿,等情绪稍微平静,就说:“这棵树是我小的时候亲手栽种的……它陪我聊天,陪我度过最寂寞的时光……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是说,它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么?”亚历山大不解地问。“是的……但世界之树也是生命,是生命就有寿命,若它枯萎,我们就要种植一棵新的,从时间伊始直至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如果有一天这里不再有树,那么世界的根基就会消失,末日和灾难就要临到……现在的这棵树是在我刚继任大祭司时候栽的,那时的老树刚刚过世,我从河边选了这一棵幼苗栽到这里,因为它向我打招呼,我就和它攀谈起来,与它成为朋友,还把它移植到现在的位置……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对于一棵树来说,它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我为何听不到它的声音?”亚历山大问。“因为你并不是我们族人中的一员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雅利安的精灵族才能与神明建立连结,然后通过神圣仪式进入那种接收神谕的恍惚状态;自从我完成那些仪式,异象和声音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每一代祭司都有这样的体验,我并不会为此感到恐惧和惊奇……但是,这一棵大树的声音却与其他的声音不同,它的语气温柔而清晰……它为那幼年时充满好奇心的我解答了诸多疑惑……”“比如?”“比如我曾问它,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长这个模样,它说现在这世界并不是本来的样子,而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发生了‘碰撞’后产生了‘涟漪’,之后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还比如我曾问它,为什么我这样孤独,为什么我不愿与那些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为什么这世上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这些神秘的话题,它就告诉我说,它知道我从何而来——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之所以孤独是因为我的灵魂本不属于这里;于是我又问它,它是从何而来的,它就说它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我又问它怎么才能回到那个故乡呢,它就说很难回去了,而我则坚持询问它回去的方法,它就告诉我说,除非我能到达遥远的‘世界尽头’,在那里登上一艘渡船,跨过无尽的大海和繁星,经过无数的年月才能到达‘彼岸’,而那个‘彼岸’的世界就是我们故乡,我们的的家……”亚历山大的眼中放出光芒,很显然他对大树说过的话着了迷。“碰撞’后的‘涟漪’、“世界的尽头”、“彼岸的世界”……太奇妙了,那它刚刚没和你再说什么吗,他有没有说它为什么生病,还有我们怎么才能治好它的病?”巴耳馨摇摇头,“它快死了……我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但它却已经没有力气说一个字了……”听到“火焰燃烧”这几个字的时候,亚历山大背脊发凉,他惊恐地向身后望去,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这棵树与他常梦到那棵燃烧着的大树长得一模一样;他跪倒在地,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事,喃喃自语道:“另一个世界,它是对的……另一个世界……”“你怎么了?亚历山大!”“巴耳馨,我曾梦到过这棵树,就是它,一模一样,它在火里燃烧,飞鸟弃巢而逃,那些夜晚我从梦中惊醒……我曾向我的母亲询问这异象的含义……我差点忘了,在我的家乡,我母亲可也是一位有名的萨满……她的身体里说不定也流淌着精灵的血液。她几乎和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是这世上的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巴耳馨,我终于知道你我之间为何如此的契合投缘,因为我同你一样,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而来,我们背井离乡,然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相遇……”这时,亚历山大与巴耳馨拥抱在一起,他们喜极而泣;从那一刻起,两颗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他们誓死相守,直至生命的结束。春天到了,亚历山大决定按原计划前往波斯波利斯,但他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去那里进一步请教祆教的教义,而是应巴耳馨的请求,去征服和控制祆教最大的信仰中心,制止查拉图斯特拉的继承者们继续在波斯全境内对传统信仰和萨满祭司进行的迫害。他对巴比伦的祆教祭司们说:“我尊重查拉图斯特拉的哲学思想,也从不打算消灭这种思潮,但是,你们将这些思想过度的包装,神话化那些本应停留在思辨阶段的概念,推高创始人的神性地位,并把这些所有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用这些手段去控制和操纵那些淳朴的民众,毫不保留地打压异己的意见,这一点是使我反感的。”巴耳馨公主留在巴比伦并不安全,于是她更名改姓,扮为亚历山大的服侍者,成为随行人中的一员。亚历山大从巴比伦出发,先到了苏萨,又从那里启程向东进入山区,在狭小的险地靠着牧羊人提供的信息——一条鲜有人知的迂回小径,在夜间向封锁山谷的敌军发动奇袭,才逆转了白天因大意而强行渡关时,遭到埋伏在山顶的敌人用滚落的山石进行的突然打击。亚历山大渡过封锁的险境,波斯波利斯的守将当即弃城而逃,将这座都城让给了征服者。然而,当亚历山大进入城内的时候,他发现远处的神庙和大殿都已经被城内的起义者点着,那些身上着火的祆教徒们在街上乱窜,痛苦地嘶喊和尖叫,用身体撞击着墙壁和地面。那些起义者中有波斯传统信仰的祭司团体和支持者,也有反对祆教重税压迫的普通民众,他们听闻亚历山大此行而来的目的是为了把他们从祆教的压迫和暴政中解放出来,就率先出击,打翻了圣殿中的火种,将那些用金色墨水书写在牛皮上的《阿维斯陀》和赞德注解(Zend)的经卷丢到火中焚毁,将祆教徒绑在木头上烧死。他们高呼:“你们崇拜火,那何不与它相拥呢?!”亚历山大立即下令救火,直到天明之时,火势才被控制;然而,整座城市的一半已经化为废墟。那些珍藏在档案库里的祆教经典也只剩下残破的碎片,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城中各处。他十分后悔出征波斯波利斯,但一切为时已晚,他虽惩罚了那些起事者,也向那些幸存的祆教徒们道了歉。</p>
在这次事件之后,亚历山大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低沉和压抑的状态。他的军队驻停在了距离那里不远的帕萨尔加德,他对巴耳馨说:“我从平定海拉斯叛乱以来,到入侵亚洲的整个过程,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所做的所有事,在之前我的内心认为那是绝对正义的;在知道了你和你养父的故事以后,我开始动摇了这个想法。这次在波斯波利斯,无论我出征的借口是否正确,无论这把火是不是我亲自放的,这场大火会被历史铭记,毫无疑问,我是使它发生的最大推动者……“巴耳馨,我的将领和士兵们以为我是为了领土和荣耀而战,而他们之所以跟随我也只是为了财富与地位……”他继续说,“没有人会真的相信我是真的为父亲复仇而战,更不会有人相信我是为了正义和真理而不断地前进着……我太累了,巴耳馨……也许我应该放弃了……向你的养父议和,请他回来继续做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我的将士不会反对,因为他们已经腰揣金银与珠宝,而我将带着我的士兵回到我的故乡去,归还自由给那些被马其顿控制的城邦,然后我将放弃王位,离开那里,云游四海,陪你一起到世界的尽头去寻找世间万物的答案……”“无论你去哪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亚历山大……”巴耳馨依偎在男人的臂膀,“我要同你一样,放弃祭司的职位,我的妹妹会继承我的职责,而我将和你一起浪迹天涯……”于是,议和信被寄往了北方的埃克巴坦那,但科多曼努斯怎么可能相信那曾经把他逼入绝境的亚历山大会放弃自己的领土和王位,就这样把这个帝国还给他。他并未给出回信,继续在东部召集军队,坚壁清野,希望与亚历山大在北方和东方再次决一死战;于是亚历山大决定亲自前往米底亚,当面向科多曼努斯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意愿。他的军队开始向西北折返,这让科多曼努斯以为亚历山大开始追击他了,他便向斯基泰人求助,然而在高加米拉战败之后,科多曼努斯的威信已大不如前,斯基泰人并未伸出援手,于是科多曼努斯则渡过了希尔卡尼亚的关口,继续向东逃跑。巴克特利亚总督贝苏斯(Bessus)见自己的皇帝如此落魄,便想取而代之,他连同其他贵族发动政变,将科多曼努斯拘禁;那从贝苏斯处逃出来的,原属皇帝的海伦尼克雇佣军投奔了亚历山大,通知了他这一情况。亚历山大听闻贝苏斯将科多曼努斯挟持,连忙率领骑兵和轻装步兵亲自前往救援,甚至最后连夜急行军。到清晨的时候,一位马其顿士兵发现了被遗弃且已受重伤的科多曼努斯躺在河边,那时他已经濒临死亡,他向马其顿士兵要了一口水喝后,表达了他对亚历山大仁慈对待他家人的感谢,而后逝世。不久,亚历山大亲自赶到现场,他惋惜至极,脱下自己的斗篷来为死去的国王覆上。一场隆重的国葬在帝国的首都举行,按照亚历山大的要求,科多曼努斯被葬在波斯波利斯的帝王陵。之后,亚历山大开始追击僭位者贝苏斯,向科多曼努斯复仇,他率军向东讨伐,进入了帕提亚,然后向南追至阿利亚(Aria)和德兰吉亚那(Drangiana),再向北进入阿拉霍西亚,穿过水之山进入巴克特里亚,并从那里继续向北进入粟特(Suguda)地区。直至极北的可萨提河(Jaxartes)畔,贝苏斯才被亚历山大的大将托勒密逮到,并立即以叛国罪处死。了却这桩心事以后,亚历山大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粟特以南,巴克特里亚以北的那片草原之上,那里的农舍和小镇恬静惬然,在山峦与草地的映衬下,如仙境般美轮美奂;这里的溪水甘甜,民风淳朴,亚历山大与巴耳馨都被这美好的风光所折服,决定在此住下,他们陷入热恋,终日缠绵,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亚历山大的将领们并不知道亚历山大是在与谁相恋,还以为那是从附近俘虏来的贵族姑娘,紧接着,他们就在当地人的见证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当时,巴耳馨用的假名是罗克珊娜(Roshanak)。那段时间,亚历山大忘记了世俗中束缚他的一切:王国、名誉和责任;他忘情于山水之间,快乐而满足。直至他的将领们都表示想要离开这‘野蛮之地’,回到巴比伦去,享受无尽的荣华和受人敬仰的后半生。“是的,我们该走了。至少要先回去安顿好这一切,我们才能离开,否则这个没有国王的国家会立刻陷入混乱……”亚历山大对妻子说,“你能想象吗?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极东之地,根据传说,只要从这里继续向东,很快就能到达‘世界尽头’了,那里会不会就是大树告诉你的地方,而那里是否真的会有一艘开往‘彼岸’的船呢,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亚历山大说服了军队,再向西行进不久,便会到达大海,走水路回巴比伦要比向西原路返回要轻松且快速很多,于是,他们继续向东进发,跨过了印度河,进入了未知的世界;他极力的劝说沿路的当地人,他只是想借过他们的土地去到大外海,但他们仍然不停地遭到当地的土著部族袭击。在希达斯皮斯里弗畔的旁遮普(Punjab),当地的酋长波罗斯(Porus)率领大象军团突然攻击了亚历山大的军队,虽然经过苦战,科林斯同盟和马其顿人再次获得胜利,但士兵们已经对这些战象产生了恐惧;当他们从俘获的士兵那里听说继续向东的土地并不是海洋,相反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林立诸多部族的雨林,每一个部族都拥有数万头战象的时候,在维帕希河畔(Vipas),亚历山大的几位军官拒绝渡河,直接违抗了他的命令。很显然,亚历山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军中的叛乱;在过去,他视这些将领为朋友和伙伴,但现在他们直接公然地抗拒继续前进的命令,他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亚历山大妥协了,他同意他的将领们带着自己的人走陆路先行回巴比伦去,而他自己和罗克珊娜以及几个随从会继续前进,直到到达外海的码头,在那里他们会坐船回去。那些将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只有赫费斯提翁和一支小队留了下来,他宣誓继续保护亚历山大夫妇。他们一行人换上了当地人的行头,伪装成迁徙的旅人,继续向东,深入到摩揭陀的疆域。那时,罗克珊娜已有身孕,很难继续前进,他们便打算在她生产以后再继续赶路;战马“牛头”因衰老离世,他们把它葬在里拉詹河畔(Lilajan)的乌鲁维拉(Uruwela),并打算停下休息,看到那里有人正在供奉一棵圣树,他们离近后发现那也是一棵无花果树,便摘了果子交给赫费斯提翁,托付他先一步回到巴比伦,把这棵树的种子交给幼发拉底河入海口处,守护圣树的村民们,把这来自世界尽头的种子种下去,让它们的后代繁衍生息,作为替换未来世界树的继任者。罗克珊娜还嘱托赫费斯提翁,让他告知她的妹妹接替她继承大祭司的职位,并让他提醒她妹妹,把曾教给她的那关于密特拉到来以后要说的话记牢。除此以外,亚历山大还手谕了一封告知信,拖赫费斯提翁交给早在他追击贝苏斯以前就已选择镇守后方,现在正在埃克巴坦那的帕曼纽,告知他自己已经放弃了马其顿的王位,并选好了继承这个庞大帝国的人——那个人的名字被附在了信的结尾处,他希望作为帝国主帅的帕曼纽能够对这个继承者给予支持和拥护。赫费斯提翁挥泪与亚历山大告别,踏上了回程的路。没有人知道当时亚历山大在信上写的究竟是谁,但当这封信被交至帕曼纽处不久,帕曼纽与他的儿子菲罗塔斯就被人双双刺死。没有人知道谁是这背后的主谋,因为刺客黑色克利图斯不久也暴毙而亡。紧接着,对信内容唯一知情的赫费斯提翁也突然病逝。在那之后不久,从巴比伦就传来了亚历山大死亡的消息,然后是失去保护的波斯太后西绪甘碧丝被伪装成了自杀,死在皇宫之中,她的孙女帕瑞萨娣丝则在那之后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她。远在马其顿的安提帕特和奥林匹亚丝得到的消息是亚历山大在巴比伦因病逝,但他的尸首已经在将军们的抢夺中没了踪迹。很快,帝国开始分崩离析,陷入到无尽的争斗与战乱之中。亚历山大与罗克珊娜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在孩子出生后,继续向东,到达了恒河窦(SinusGangeticus)海的海岸。但当地的人却告诉他们,他们完全走错了方向,如果继续向东行进,就会发现在印度的东面,还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陆。到此时,两个人才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实的梦想,并决定回到那个曾让他们流连徜徉的宁静田野去,在那里买一块土地,盖一座房子,男人砍柴,女人织布,过最悠然恬淡的普通人的生活。当他们回到巴克特利亚的村庄,就给自己取了新的化名。男人叫乌拉赫斯,女人叫伊南娜,而他们的孩子就是伊奥斯·卡夫索。</p>
经文注解:</p>
Thapsacus,是幼发拉底河西岸的一个古镇,现在位于现代叙利亚。塔普萨克斯是该镇的希腊和罗马名称,该镇因其河流过境而重要而繁荣,这使得东西向的陆路交通得以通过,它的确切位置是未知的,有几个不同的位置被确定为其的遗址,一种可能性是靠近卡尔凯美什的地点</p>
Gaugamela,高加米拉战役的发生地,关于该地点最普遍接受的观点是(36.36°N43.25°E),位于摩苏尔以东的现代伊拉克北部</p>
Immortals,又译为不死队、不死军,古希腊语:θνατοι,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对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支精锐部队的称呼,但有人认为这是向希罗多德提供消息来源的人可能是将古波斯语中的“Aniya”(“伙伴”)与“Anaua”(“长生者”)弄混了</p>
Amardians,Amardi或Mard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部落,生活在北部里海沿岸的山区</p>
Dahae,拉丁语:D古希腊语:Δοι,梵语:ιDasa,是生活在中亚的一个古代族群,由帕尼人、鲜提(Xanthii)和毕苏里(Pissuri)三个部落组成,大益人活动的区域大致在现今土库曼斯坦境内</p>
Cadusi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或强大的斯基泰部落,居住在伊朗西北部</p>
Saka,又称塞种人、塞人、塞族,起源自伊朗高原的斯基泰人部落,古代著名的游牧战士,在大草原中漫游,其领土约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地区</p>
Tabaristan,即塔巴里斯坦,又译泰百里斯坦,《新唐书》译作“陀拔思单”,是伊朗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为里海南岸厄尔布尔士山脉的南北山麓,大致相当于今马赞德兰省,但也包括吉兰省、戈勒斯坦省及塞姆南省的部分土地</p>
CaucasianAlbania,是高加索东部地区的历史地区名称,该地区包含今日的阿塞拜疆国境内以及俄达吉斯坦共和国南部</p>
Sacesinia,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亚历山大大帝征服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战争中为波斯人而战。他们把骑兵送给波斯人,这些骑兵与高加索阿尔巴尼亚的骑兵一起使用。他们住在亚美尼亚东北部的库拉河沿岸</p>
Proskynesis,是对神灵和波斯王的尊重的庄严礼仪姿态,在波斯人中,它指的是一个人匍匐在地身来亲吻大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