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素来是膏腴之地。</p>
可自汉末以来，战乱多年，董卓、李傕、郭汜、马腾、韩遂轮流抢掠。</p>
又多逢灾年，蝗祸频繁。</p>
如今已是生灵百无一，千里无鸡鸣。</p>
为躲避战乱，不少百姓逃奔相对安定的荆州、益州。</p>
直到四年前，曹操平定关中后，才慢慢招回人口，将土地分给百姓。</p>
不过，这也不是白给的。</p>
曹操招揽百姓给的宣传标语是：贷以犁牛，关中丰实。</p>
可是十多万家流民一回到关中，情况就变了。</p>
让你回来是给曹家当奴隶的，不是让你回来过日子的！</p>
这些上当回来的人，被称之为“田客”，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屯田奴……</p>
流民们家都没有，也没有耕牛，怎么种地？</p>
那好办，曹家给你牛，但是你的收成大半得归我！</p>
所谓：“兵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与官中分”。</p>
也就是说，不管你用不用曹家的牛，你生产的粮食，至少有一半要交给曹家！余下的才是你的口粮。</p>
可流民刚刚回到关中，一贫如洗。</p>
曹操上场直接把一半粮食收走，百姓怎么活呢？</p>
若是真能稳定的四六分账，那也还好，至少能勉强度日，可是曹魏屯田制到了后期，课税甚至高达二八分账！</p>
你饿不饿死，跟我曹家有什么关系呢？</p>
乱世苦，最苦是百姓。</p>
世家豪强，写写诗，作作文，一边感慨生灵凋敝。</p>
一边更加严厉的剥削奴仆，霸占田野，奴役百姓。</p>
屯田奴，在这样的乱世中，就是地位最低的一挡人。</p>
在沉重的务农剥削之外，屯田奴还要承担海量的其他徭役。</p>
尽管魏国官方不把这些工作称之为徭役……美其名曰:农事！</p>
所谓：夫农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种，耘锄条桑，耕熯种麦，穫刈筑场。</p>
治廪系桥，运输租赋，除道理梁，墐涂室屋，以是终岁，无日不为农事也。</p>
没错，只要曹操说这些不是徭役！那屯田奴就是在种地！</p>
甚至，到了战时，屯田奴偶尔还会被抽调去前线作战。</p>
此番汉中战事不利，关中护军赵俨，一面剥削屯田客，一面征派他们服从徭役，还得从屯田奴的家中掠夺人妇。</p>
如此暴政之下。</p>
如刘云所说，关中天怒人怨，只差一个时机，该爆发的全都会爆发！</p>
在蜀中，有一个人可以让这一次叛乱规模更大。</p>
刘云定睛看向法正。</p>
“听闻扬武将军，乃是扶风人士？”</p>
法正闻言点头道：“在下世代，乃是扶风郿县人。”</p>
“升之的意思，我明白了。”</p>
智者之间的交流，无需多言。</p>
只是一个眼神，法正便已尽数领略。</p>
众人皆是把目光望向扶风郡。</p>
“乱吧，乱吧。”</p>
“冬日的一把大火，会彻底改变局势。”</p>
……</p>
雍州、京兆尹、长安。</p>
一位身穿玄甲的将军步履匆匆。</p>
快步来到府邸之中。</p>
府中羽檄交驰，各方小吏来回奔波。</p>
“让开，我要见护军。”</p>
这军官快步闯入殿中，朝着周围的小吏们呼道。</p>
“你们都先退下。”</p>
“我与赵护军有事商议。”</p>
“唯……”</p>
小吏各自散去，吱呀一声，关上屋门。</p>
黑夜中，灯火闪动。</p>
坐在主座之上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袍服，面貌威严，气质中正。</p>
他见将军赶来，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相迎。</p>
“殷平难，汝有何事，竟如此匆忙？”</p>
魏将殷署，时任平难将军，常年驻扎雍凉，维持关中秩序。</p>
“伯然，我军在汉川连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