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飞为人活络，从地主豪绅到贩夫走卒，个个称兄道弟，喝的面红耳赤，走路都有些打晃。李衍他们正准备离开，沙里飞就跟一名汉子勾肩搭背，晃晃悠悠走来。</p>
“衍…衍小哥。”</p>
沙里飞说话，舌头都打结，拍着身旁汉子介绍道：“这…这也是位玄门的兄弟，客气的很，硬要送咱们去郧阳府。”</p>
那汉子也大着舌头道：“好…好说，五湖四海皆兄弟，外…外州的朋友来了，总不能让人小瞧了。”</p>
李衍皱眉，“这位兄弟，是玄门中人？”</p>
眼前这汉子身穿粗布衣，身高马大，面容焦黑，满脸风霜，分明就是个干苦力的船工，而且身上没有任何异常煞气，怎么可能是玄门中人？</p>
尤其是醉醺醺的，送他们去郧阳府，不是说笑话吗？</p>
“怎…怎么？你瞧不起人！”</p>
汉子一听急了，梗着脖子就嚷嚷道：“走走走，随…我到河边，我的船就在那里，让你见识一下本人的术法！”</p>
沙里飞也在一旁起哄，“好，就看兄弟的了！衍…衍小哥，你也莫小瞧我这兄弟，他可是上古豢龙氏的传人！”</p>
“哦？”</p>
李衍和王道玄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凝重。</p>
话已说到这份上，他们也不好推辞，便告别了老刘头和主人家，收拾行李，来到了河岸码头。</p>
那汉子也确实没说谎，虽然喝的醉醺醺，走路都打趔趄，但操起船来，却稳稳当当。</p>
对方就是普通的平底小舟，竹竿一撑，速度倒也快，没多久，上津渡口便落在身后，消失不见。</p>
李衍哑然失笑，“这位兄弟，不是要表演术法吗？”</p>
很快，他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p>
“伱们瞧…瞧好吧！”</p>
汉子一听来了劲，待行至河道水浅处，立刻用脚使劲踩船，左右摇晃，发出剧烈声响。</p>
“你干啥？”</p>
沙里飞一见急了，“莫非想谋财害命？”</p>
汉子根本不理会，手掐法决，大声念道：“踝踝昏，踝踝昏，踝个大鱼十八斤…”</p>
话音未落，周边便有鱼群汇聚而来，在水面剧烈扑腾，汉子用网兜一捞，便捞起几条大鱼扔进船中，得意道：“怎么样，咱这术法不错吧？”</p>
“靠这门术法，我是根本不愁吃。”</p>
李衍：“……”</p>
“怎么，你还不信？”</p>
汉子见他模样，顿时急了，“看我给你召龙！”</p>
说吧，趴到船沿上，拎起一条大鱼在水里左右摆动，同时嘴里还咕咕的喊个不停。</p>
没一会儿，河面上果然露出“龙”的脑袋。</p>
不过，却是猪婆龙。</p>
傻头傻脑，叼住汉子手里的鱼，还被拍了几下脑袋，才晃晃悠悠潜入水中。</p>
李衍：“……”</p>
“怎么样？”汉子满脸得意询问道。</p>
李衍无奈拱手道：“道友术法精通，吾不及也！”</p>
汉子这才满意，消停了下来。</p>
王道玄见状抚须笑道：“湖广熟，天下足，诚不我欺也，好一个人杰地灵啊…”</p>
说话间，小船已驶入宽阔水面。</p>
但见天水一色，两岸青山起伏，碧波荡漾，一片秀美风光。</p>
远处河岸山坡上，水田如梯，已有百姓在田间忙碌，田垄之上，还有民间阴阳先生打头，焚香烧纸，周围鼓乐齐鸣，百姓纷纷围观。</p>
沙里飞好奇道：“那边在举行法事？”</p>
“那…那叫开秧门。”</p>
汉子回道：“新春扯秧时，家家户户都要举办，也是厉害的先生，走，我带你们瞧瞧。”</p>
说着，竹竿一撑，小船便加快了速度。</p>
附近岸边，正好有人同样在“开秧门”。</p>
几人只见鼓乐齐鸣，阴阳先生手持香火，抑扬顿挫念道：“到春来，百草生，拜请么秧神大天尊~秧神要来么~早早来，莫等么~深更半夜行……”</p>
“是祭稷神！”</p>
王道玄脸色立刻变得肃穆。</p>
“社稷”二字虽常一起说，但社神与稷神却是两码事，稷神便是保佑五谷丰登之神。</p>
汉子更加得意，“怎么样，咱们这边的先生，术法厉害吧？”</p>
李衍脸上已无嘲讽，正色道：</p>
“厉害，吾不及也…”</p>
他知道，这才是玄门术法本根。</p>
护佑生灵，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p>
待到日落黄昏时，终于，远处一座大城缓缓出现……</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