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蜜(2 / 2)

“怎么还在闻呐?”宋捡不懂狼的多疑,冷了,往旁边挪屁股,黏糊糊地叫他,“小狼哥。”

男孩转过脸来,风吹动了他的长头发。

“没事,我叫叫你,你多理理我,你不理我我害怕。”宋捡是黏人,“咱俩头顶有月亮不?月亮什么样啊?”

手里攥着绳子,男孩拽了拽,意思是我理你了。“月亮,圆。”

“什么颜色的啊?”宋捡问也是白问,对颜色没概念。

“月亮,白。狼,喜欢。”男孩抬头看天,“星星,有。”

“还有星星啊?有多少星星?”宋捡也往上看。他不是全盲,所以眼球没有被破坏,也没有瘪下去,而是和正常人差不多。抬起脸的样子,眼睛仿佛能看得见。

可视线里什么都没有,星星的光太暗,看不到。宋捡沮丧了,又想挽起袖口抓胳膊,猛然想起小狼哥在呢,又不敢抓。

“多,多的,星星。”男孩也仰着头看,天空好像很低,星星多得一只手能抓好多颗。头顶是一条密密的星河。可这些,他知道宋捡都看不到了。

“星星什么样啊?”宋捡使劲儿往上看,“好看不?”

男孩转过来,看着宋捡雾蒙蒙的死黑死黑的大眼睛。“好,看。”

“好看啊?”宋捡摸着腿抓挠,“可我看不见啊……”

突然一声长嗥。

头狼对着月亮发出叫声,一匹一匹荒漠狼加入了这场呼唤,宋捡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狼群包围了,前后左右都有叫声。它们脚步声很轻,隐蔽性强,宋捡没听见。

小狼哥在最近的旁边,也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声音。

幼崽就这样在帐篷里养了起来,头狼默许了这种行为,每天都会叼着新鲜猎物回来给配偶吃。男孩明白头狼的意图,帐篷里很隐蔽,不会遇到天敌。

如果说单独的狼有弱点,就是鹰。荒漠里的鹰展开翅膀很有力气,顺风的时候,能把成年的狼抓起来。

母狼奶水充足,幼崽长得很快,没过几天另外三匹也生了,除了有一只幼崽天生体弱,其余的都活了下来。男孩数数,一共十五只,帐篷里满地都是小肉球。

晚上吵得他没法睡,可宋捡倒是无所谓,睡得很沉,很香,醒来还说做梦了,又梦见了自己。

宋捡每天都被幼崽拱醒,没想到狼在吃奶的年龄这么能叫,几乎一刻不停。小狼哥告诉他,一共十五只,有黑有灰有白。可黑白灰在他眼里没差别啊,怎么都看不出来。

等到小狼哥告诉他幼崽睁开眼睛了的那天,还带回了一个东西给他。

一根很长很直的木棍子,最开始也不是很直,小狼哥用短刀削过。

“拿着,走。”男孩把棍子递给宋捡的时候说。

宋捡根本不想要,他就想小狼哥拉着绳子,以后要是拉着手更好。棍子一直戳在帐篷里,说什么都不肯用,仿佛一用,小狼哥就能不管他。

这片栖息地靠近裂谷,男孩总能找到崖蜜。人类不敢去摘,生怕掉下去粉身碎骨,但是男孩不怕,他用四肢走路,无论平衡感还是体力都更善于攀爬。大块大块的崖蜜带回来,身上经常被叮得红一块肿一块。

宋捡吃完了甜甜的蜜,抱着他心疼,抱着小狼哥舔。到了晚上,他们守着一小堆篝火把生肉烤熟,吃不了的再存起来。

整个流民营,宋捡算是伙食最好的人了,可他心里主意大,和小狼哥想的不一样。他是人,不是狼,总要替以后的生存打算,尽管还是个孩子,可他也想活着。

等到一天夕落时,狼群回来了,宋捡离开帐篷,让小狼哥拉着他的绳,带他去找张牧。不同的是,这回他手里抱着三大块完整的崖蜜,每一块都像扁平的大饼,比小孩儿的脸还大。

蜜多得边走边滴,从小帐篷走到张牧这里,流民围着看了一路,大家交换眼色,谁也没想到小半瞎的日子过得比他们还好。

让他们眼红。

张牧听见宋捡在帐篷外面叫他,出来一看,震惊了。摘崖蜜很危险,怎么宋捡手里会有这么多?还让流民都看见了。

要不是狼崽子护着,怕是早被抢得一干二净。

“张牧,我又来了啊,我和你换东西,求求了。”宋捡朝着有声音的方向说,殊不知没对准,稍稍偏右一点,可他不知道,还说着,“我想要一条厚厚的大毯子,再要药,再要……再要一块大盐,我和小狼哥要吃。”

张牧盯着他的蜜看,不光是别人,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蜂巢,那么漂亮,还有香味。更叫他震惊的,是狼崽子今天的头发扎上了,用一根细长的野草丝,低低地绑了个辫子。

不再披头散发,露出一张全脸和耳朵。这样一扎,尽管还是蹲着的,可他的眉梢好像会动了。

他越来越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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