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芸点点头:“是阿伶,没想到这宁小侯爷还是个醒悟颇晚却情深不毁的痴情种,不过姑姑,这阿伶姑娘到底与宁小侯爷发生过什么事,这些事又何至于让他如此疯魔,那可是护国寺的人,他竟然也敢去招惹。”
紫芸瞅了眼门口,才压低声音道:“听说那女僧的师兄——也就是护国寺的首席大弟子戒律大师当下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小侯爷留,当着皇后娘娘、宁远侯爷、侯夫人的面就把他给敲晕了,那劲儿用的呦~周围的人都说听到了一声闷响。可即使是这样,人家也没消气,走的时候脸沉的能滴出水来。现在侯府的下人们都在传,侯府可能已经跟护国寺结下梁子了。”
“阿伶生的极美么?”紫芸忍不住这么猜,能令自小生在美人堆里的宁小侯爷如此神魂颠倒,那位阿伶姑娘想必应该生的十分祸国殃民。
云翘当下没答她,反而仰起了头目光穿过了金色的灯光,渐渐渺远渐渐拉长,她注视着半空中起起伏伏的微尘许久,然后才用一种怅然的语气说:“她并非那种皮相绝美的人,但却当的一句让人舒服,她的眼睛总是笑的。”
不知想到什么,云翘伤感一叹:“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阿伶的事,不过现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种想要说出来的**了,十年了,这世上多一个人记着她,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可怜了。
可怜,这两个字浓缩而又残酷的涵盖了小阿伶短暂的一生。
“阿伶是碧春园的粗使,连前院都进不了的、最下等的粗使。她是上任园主从街边捡来的小乞丐,无根无萍,无父无母,在街上流浪,她挨饿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饥饿的感觉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进园子之后她拼命做活儿只为能多要几个馒头,那时,整座院子上下百十号人的衣服都是她洗。”
“百十号人,那岂不是要把手给洗断。”紫芸不敢相信。
“她是个空有力气没脑子的。”云翘笑着抱怨,眉目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但她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那年,为了还赌债,我被我爹卖进了妓院,我不服,趁着打手不注意逃了出来,可谁知打手们反应太快了当下就追了出来将我堵在一个深巷里,那时候我想,我大概会被他们打死吧,甚至拳头落下的那一刻我都闭上了眼,可谁知道那拳头竟然没砸在我身上,砸在了一个比我还小的小丫头身上,她牢牢地挡在我面前寸步不让,打手们见一个小破孩也敢多管闲事,乐得用拳脚教育她,那次——阿伶被打的险些丧命。”
“也是那次以后,阿伶的脑袋顶上就留下了一个怎么也下不去的小包,是那些打手打的。”
“竟然有人敢打你们,姑姑,你说是哪个妓院的,又是哪些个王八蛋,叫什么,祖坟埋哪儿了,吃熊心豹子胆了吧,连姑姑你都敢欺负!我现在就带人打回去,拆了他们的楼!我能给他们妓院留下一块好地儿,我就不叫紫芸!”紫芸心疼极了,没想到现在如此尊贵的姑姑竟有那般伤心的往事,还有阿伶,那些个大男人竟也忍心下得去手。
云翘却淡然一笑:“十一年前那个妓院因为涉及买卖未成年少女,早已被官府查封,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愤愤不平,若不是那些人,我这一生也不会遇到阿伶,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们,呵呵。”
云翘目光重新渺远起来,半空中微小的尘埃起起伏伏将她一瞬拉回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年时代:“打手们终于打累了,阿伶也满身的血,可她还有力气,拉着我就跑,我们来到了一个破庙,她把我塞进佛像的破洞里,自己刚要进来的时候打手们来了,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抓走!我吓坏了,我想——这人大概要顶替我去妓院待上一辈子。”
紫芸不敢相信的问:“当时你们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