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的十月，雷雨还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继续轰鸣。</p>
木樨地22号楼，曹禺先生的住所，今天来了一位客人，说是客人，其实也是曹禺先生的学生。</p>
“老师，这出话剧，演得真好，周萍演得尤其好。”刘厚生恭敬地坐在曹禺对面，谈论着这些日子戏剧舞台上的大事小情。</p>
当前，最大的大事莫过于雷雨的演出了。</p>
“小濮不错。”曹禺看着刘厚生送来的最新一期的中国戏剧，慢慢地就看到了江浔的名字。</p>
“小濮的话剧演得不错，这小伙子演得也好。”刘厚生凑过去，用手指着自己给江浔写的那篇文章，“很有感染力，也很有戏剧的张力。”</p>
哦，曹禺不置可否，他在认真地读着刘厚生的文章。</p>
曹禺的爱人李玉茹大姐笑着给刘厚生斟茶，就留他中午在这里吃饭。</p>
“不了，社里下午还有事儿，改天我再来看您。”刘厚生站起来，这些日子，他隐约听说，曹禺先生当年曾评价人艺的一位青年演员是塌腰演员，后来他知道了，曹禺口里的那位演员就是江浔。</p>
可是现在的江浔，他感觉不是塌腰，已经挺起了腰杆子！</p>
中午的饭，很简单，曹禺午睡后，又把那本中国戏剧拿在手里，却又轻轻地放下。</p>
晚上吃过晚饭，司机史群吉要回家时，曹禺叫住了他，“史叔叔，晚上还要辛苦你一趟，陪我到首都剧场看场戏。”</p>
史群吉从五八年就给曹禺开专车，一直到他去世。</p>
“我就看你一直心神不定的，”李玉茹已是拿过曹禺的外套，“你现在去，来得及吗？”</p>
“没关系，我把车开快一点。”史群吉笑道，说着就去发动车辆。</p>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般直到首都剧场，人艺的铃声刚刚响起。</p>
于是之、夏淳已经站在门口，票已经售出，也不能让观众退票，曹禺先生也不能去抢观众的票，只能在台后看戏了。</p>
幕启幕落，曹禺脸上不动声色，观察着舞台上的每个人，也观察着江浔。</p>
虽然闹不明白曹禺为什么这个时间来看戏，于是之和夏淳都没有问。</p>
待把曹禺送上车，他才说道，“明天，让年青演员到我家里来。”</p>
哦，于是之和夏淳都笑了，这是对年青演员的肯定和褒奖。</p>
“让周萍一起过来。”</p>
临了，他又加了一句，专车就驶进了夜幕中。</p>
周萍？</p>
于是之和夏淳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院长这個时候来看戏了，他来看的是雷雨，也是周萍，还是舞台上的周萍——江浔。</p>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得把这事儿告诉浔子。”于是之喜上眉梢。</p>
其实江浔跟于院的境遇差不多，当年周总理批评了于是之，他就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警醒激励自己。</p>
他也知道，虽然这小伙子嘴上不说，也没写东西，可是江浔一直把曹禺先生的评价记在心里呢。</p>
可是于是之和夏淳却找不到江浔了，就连台上的演员郑天玮和吴刚也找不着江浔了。</p>
江浔其实也没到哪去，他就在舞台上多留了一会儿。</p>
戏终人散，看着台下空空的座位，他还在体会着周萍，也只有这个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戏剧这些东西，才会一点点浸入到他的血液和肌体里，连同一些感官记忆。</p>
舞台灯光早已熄灭，穿过黑黑的甬道，走过长廊，就是化妆间。</p>try{ggauto();} catch(ex){}
早年人艺的演员卸妆，用的都是香油，那时香油味儿弥漫着整个后台，现在有专门的卸妆油，闻着这种闻起来芳香的味道，江浔心里越发平静。</p>
“浔子，你怎么才回来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