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路上的灵气如流水般在她的经络之内流进流出，某一刻她忽然想到了那部残卷上镌着的“天地”。</p>
她记得那残卷展开时的景象。</p>
清风拂面，细雨如织，道蕴流转下，摹绘出江河湖海、山川日月。</p>
易砚之的心念微动，由是那茫白眨眼化作了山河万里。</p>
她看到空濛江烟上撑船的渔翁，看到深林石缝里淙淙的泉流。</p>
她眼中倒映出银汉迢迢，又收尽了天下的鸣蝉飞鸟，后来那数不尽的风光似书页般渐次褪色，她眼前剩下的唯有那二字“天地”。</p>
天地。</p>
易砚之无声呢喃，眼神渐渐放得悠远空旷，原本萦绕在那二字上的道蕴这时间却像是陡然有了生命，在她视线之内，旋转着跃动着，勾画出不同的光景。</p>
天地。</p>
天，人之上者；地，土之合也。</p>
世人生于天地之间，死后落土，亦还于天地之内。</p>
而灵气，本也存于天地之间，即便一时为修士所用，他日亦必将还于天地。</p>
问仙路的灵压涤荡了她的经络。</p>
问仙路上的灵气在她的体内流进流出。</p>
都是这天生地养之物。</p>
都处在这天之下、地之上。</p>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能请它们同行这一路？</p>
易砚之尝试着伸手触碰上那几不可见的细小灵流，近乎本能地引着它们汇入自己的经络。</p>
她体内之前还脆如枯枝的经脉，这会早被那灵压冲洗得韧如新柳，灵流入体霎时隐没，流窜再她身侧的灵气，亦被她瞬间吸出了个空洞。</p>
于是整条问仙路上的灵气都被那空洞拉扯着彻底奔涌起来，无数条灵流汇聚成翻浪的海。</p>
身处在那灵海中央的易砚之，只觉自己的躯体像极了无边黄沙中行进了十数个日夜的旅人，她的每一条经络都在拼命吸纳着入体的灵气，每一寸肌肤都在大口吞噬着那些灵流。</p>
彼时她离着那问仙路顶只剩了不到百尺的距离，阵法内所降下的灵压亦早已超过了渡劫初期。</p>
过强的灵压与过分汹涌的灵流在问仙路上已然引发了异象，而易砚之本人对此却是浑然不知。</p>
骤然失了灵气滋养的长阶崩出了裂隙，本就被困在阵中的孩子们这下更是分毫都动弹不了。</p>
一直矗立在穹隆之上的老者见状，不得不手动压制住那愈渐崩坏的阵法，可当他低头看清了幼童身上的修为，却又憋不住掩面骂了声娘。</p>
“靠！搞出这么大阵仗，闹了半天竟然只是引气入体！”</p>
——他还以为是炼气九品上筑基呢！</p>
老者压着嗓子骂骂咧咧，一面忙不迭往那最大的几条石裂里补上几道精纯灵气。</p>
青石阶上，待幼童离着那问仙路顶眼见着仅余两步的时候，她空洞的眸子总算恢复了神采。</p>
但她不回神还不要紧，这一回神，立马便又发现了个新问题。</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