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前。</p>
这几天,李明忙到飞起。</p>
通过深化体制改革、打破旧有生产模式,他的印刷坊爆发出了惊人的产能。</p>
将大部分传单的印刷业务全部消化了。</p>
而且经过这番成本内部化,总体花费反而大幅度下降。</p>
但是另一方面,活字印刷的开发遇到了亿点波折。</p>
李明显然低估了一项新技术从PPT到exe的难度。</p>
虽然他高瞻远瞩地指明了未来印刷术的发展方向。</p>
然而,科技的进步不是一蹴而就的。</p>
更不是一个文科生打打嘴炮、煲煲鸡汤就能成的。</p>
新印刷术在付诸实践之前,还有许多技术细节需要打磨。</p>
他这几天,天天泡在工坊里,和工人们同吃同劳动,每天都能挤出几斤水。</p>
为此,屁股都被老妈揍出老茧了。</p>
但饶是如此,进展依然缓慢。</p>
不像雕版,活字印刷的字模必须牢牢固定在铁板上,保证印刷时不会乱动。</p>
但在工人调整版面、换新内容时,又必须能轻易地取下来。</p>
在无数次爆肝试验后,最后由研发组长张衡解决。</p>
他的办法是,在铁板上涂抹松香、蜡油和纸灰。</p>
凝固时能牢牢粘住字模,加热后黏着剂融化,字模便能自动脱落。</p>
字模排版的问题基本解决,但字模本身的问题却越来越大。</p>
最开始,工匠们把字模当成小号的雕版,同样使用陶泥制作。</p>
但很快发现,陶泥不耐磨。</p>
做日抛型的雕版还可以,但作为反复使用的活字,太容易磨花了,被技术总监张衡否决。</p>
陶土不行,工匠们便用木头做实验。</p>
然而木活字也不够耐磨,而且纹理疏密不均,遇到墨水就会膨胀得高高低低。</p>
加上木质容易霉烂,和松香粘住了又不容易取下。</p>
在生产兼研发经理张衡的权衡下,木活字被暂时搁置。</p>
“用金属来做字模,你们觉得如何?”李明和工人们一同蹲在地上,一起出谋划策。</p>
对于控股股东的意见,已经荣升为厂长的张衡没有多说什么。</p>
而是掏出一枚铜板,在墨水里浸了浸,再用力往纸上一拍。</p>
“开元通宝”四个字不能说清晰可见吧,也可以说是雁过不留痕了。</p>
“金属不吸墨。”理工男不多废话,直指重点。</p>
“哦。”</p>
李明很听劝。</p>
然后大家就不说话了。</p>
木头不行,陶土不行,金属不行。</p>
那用什么材料?</p>
总不能用塑料吧?</p>
大家正在一筹莫展,一位操着南方口音的老印刷工插嘴道:</p>
“可以试试胭脂树的木头。”</p>
“木头不行。”张衡头也不抬。</p>
“这你就不懂了,不同的木头木质是不一样的。”</p>
一提到技术问题,老理工男是一点也不客气,当面顶撞顶头上司:</p>
“胭脂树耐潮又耐磨,我老家都来做门轴的,怎么就不能做字模了?”</p>
在潮湿的南方做门轴,听起来确实很适合做为活字的原材料。</p>
张衡脑袋一歪,思考了片刻,只说了一个字:</p>
“好!”</p>
新点子立刻付诸实施。</p>
第一个问题是:</p>
胭脂树是什么?</p>
“是我老家特有的一种树,木头很硬,而且质地均匀,不怕发霉虫蛀。”</p>
“你老家哪儿的?”</p>
“交州。”</p>
大家立刻不说话了。</p>
交州,也就是安南都护府的交趾。</p>
和长安相隔不远,坐飞机也就六七个小时。</p>
关中地界,上哪儿去找热带树……</p>
“明哥明哥,你最近在忙啥呀?”</p>
尉迟循毓过来串门了。</p>
这里离施粥摊不远,李明整天泡在工坊里,贵族子弟们便在店里赶稿。</p>
空闲之余,他们还和分发传单的贫民孩子结成什么“帮扶对子”,一对一教识字。</p>
不消说,这也是李明殿下的主意。</p>
自从收购了印刷坊以来,他便一直刻意拉近大家的距离。</p>
孩子们都是纯洁的,不可以被大人的偏见、阶级的藩篱污染了。</p>
大家纯纯洁洁地当十四党的同志,团结在我李明殿下的周围,岂不美哉?</p>
“活字的材料不容易选啊。”李明叹了口气,问:</p>
“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在教他们写字吗?”</p>
“嗐,别提了!”</p>
小炭头闷闷不乐地往肚子里灌凉水,一边大咧咧地和匆匆路过的工匠师傅们打招呼。</p>
“我负责的那小子就是属猢狲的,上课上一半,居然跳窗逃走了!”</p>
李明也听得火起:</p>
“我靠,居然敢逃课?!给老子抓住了非打断他的……那个……</p>
“脚指甲?”</p>
两位老师赌咒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才是该被打断腿的那个。</p>
便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p>
“你知道胭脂树吗?”李明问。</p>
尉迟循毓点点头:</p>
“嗯呐,我们家正在造凉亭,用的就是胭脂木,抗潮又防虫蛀。”</p>
家里有亭,听听,人言否?</p>
小循毓感受到了危险的目光,连连摇头:</p>
“不行不行,要是拆了亭子,我阿翁会恁死我的。</p>
“但我知道哪儿在卖这种木头……”</p>
这时,窗外伸进来一个小猢狲脑袋:</p>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咱一块儿买去!”</p>
尉迟循毓登时怒目圆睁:</p>
“娄——师——德!你小子逃我课还敢回来?!”</p>
那个叫娄师德的小家伙反驳:</p>
“论写字你比不过我,论学问我更比你渊博,我为什么要听你浪费时间?”</p>
哦?</p>
这番话引起了李明的注意,他不由得仔细打量那孩子。</p>
瘦得像只猴子,光看外表和别的贫民小孩并没有什么不一样。</p>
尉迟循毓立刻涨红了脸:</p>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p>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揍他。</p>
唰啦!</p>
那个叫娄师德的逃课孩子背后,又同时探出来许多个小脑袋。</p>
把尉迟循毓都吓了一跳。</p>
从那些脑袋里,李明精准地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p>
“来——俊——臣!”</p>
来俊臣讪讪地笑笑:</p>
“嘿嘿,课间休息,课间休息。”</p>
与此同时,工坊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喊声和脚步声。</p>
是另一群孩子,李明的小学同学。</p>
他们手里抄着擀面杖、鸡毛掸、笤帚等杀器,气势汹汹地杀奔过来。</p>try{ggauto();} catch(ex){}
“别跑!回来念书!”</p>
李明嘴角止不住地抽搐。</p>
来俊臣的笑容更谄媚了:</p>
“明……明爷,别生气,咱是来帮您搬木头的。”</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