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有道理啊！”</p>
韦挺一下子就不困了，指着好大儿，兴奋地来回踱步。</p>
“你说得对啊！我也感到奇怪，关中之民并非懒汉，况且朝廷可是给报酬的呀……</p>
“嘶，可是也不对啊。”</p>
韦挺又困惑地挠挠脑袋：</p>
“民夫都是就近征募的，堤防垮了他们的田地也将毁于一旦。可他们为什么还是不愿出力？”</p>
他还是觉得是刁民的问题。</p>
韦待价莫名想到了工坊墙上张贴的、繁琐的工资制度。</p>
下意识就把自己代入到了民夫的视角，为泛着清澈的愚蠢的老爹解释道：</p>
“大道理又填不饱肚子。若要激发劳动积极性……那个，若想民夫干活勤快，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p>
“如果州府没有拨付报酬，没田之人肯定不会出力，大不了进京当流民。</p>
“而有田的人，也得分心照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否则就算堤坝修起来了，自己接下去的吃饭也还是成问题。”</p>
一通分析，韦挺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p>
“对啊，州府不作为，众人便不得不为一己私利考虑。</p>
“无法团结一心，那河堤自然就修不起来，最后所有人遭殃……</p>
“对极，对极！”</p>
他兴奋得快跳了起来，立刻伏案奋笔疾书：</p>
“若州府官员贪墨朝廷赈灾拨款，那正是我御史台的权责范围！</p>
“我要连夜写奏章，明天就上报陛下！”</p>
韦挺虽然能力平庸了一点，但工作态度还是很可以的。</p>
然而，韦待价古怪地看着他：</p>
“为什么要烦扰陛下？</p>
“雍州牧由王公贵族遥领，实际办事的是下辖的二十个县令。</p>
“此次溃坝最严重的是渭南县。查一个县这种小事，无需奏报吧？”</p>
韦挺一拍脑瓜。</p>
对哦！</p>
我去，才几天功夫，这儿子的政治手段怎么长进得这么快！</p>
“你说得对！一个县令和两三个县丞、主簿罢了，如何能烦扰陛下！</p>
“等明天点卯，便即刻出城审问他们！”</p>
韦待价还是这么看着父亲：</p>
“为什么等明天？”</p>
韦挺一怔，不是很有自信地解释：</p>
“因为……因为这么晚了，那些县官肯定已经休息了……”</p>
“就是要在他们睡觉的时候。”韦待价的嘴角露出某位殿下的同款坏笑：</p>
“凭什么我们得熬夜收拾残局，而那些始作俑者们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p>
“可是……这时间点还有宵禁，还有城禁，而且……”</p>
韦挺说着说着，忽然一拍大腿：</p>
“你他妈说得对！我他妈这就去找右武侯卫给出城谍文！”</p>
被儿子这么一点拨，他心里也冒出一股无明业火。</p>
“那些虫豸捅了这么大篓子，还他妈睡觉？</p>
“他们怎么睡得着的！</p>
“我要把他们从床上拖下来！”</p>
韦待价欣慰地看着责任感爆棚的老爹。</p>
孺父可教也。</p>
然后，他就见韦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p>
“你的主意很不错，陪我跑一趟，反正渭南县也不远。”</p>
韦待价眼皮一跳，恨不得抽自己耳光。</p>
…………</p>
次日，小朝会。</p>
李世民肿着一对熊猫眼，声音有些有气无力：</p>
“雍州水患之事，朕决定从邻州征调民夫，代为加固渭水堤防。”</p>
作为不久前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康复病人，他也不想熬夜。</p>
但没办法，雍州之事让他格外忧愁。</p>
倒不是水灾有多严重，今年下雨并不比往年多，绝大部分地区甚至算得上风调雨顺了。</p>
渭水再怎么闹腾，还能闹得过大江大河、淮水折江？</p>
怎么别人都没事，就你出事了？</p>
有没有好好找找自己的原因？</p>
让李世民最为心忧的是，雍州的百姓不行了，懒散了，好逸恶劳了。</p>
连出钱修堤都不愿意好好干了！</p>
雍州不是一般的地区，是关陇的核心地带，是李唐家族基本盘中的基本盘。</p>
他李世民在成为太子前，也当过雍州牧。</p>
雍州百姓素来是最优质的良家子，府军中下级军官和骨干成员的第一兵源地！</p>
雍州人烂一点，唐朝的军队就要烂一片！</p>
中书舍人马周立刻上谏：</p>
“夏季是最农忙的季节，洪涝、干旱频发，加上抢收抢种，各地丁口都捉襟见肘。</p>
“如果再从外州征调民夫，外州怎么办？如此拆东补西，恐生民怨啊。”</p>
李世民不耐烦地挥挥手：</p>
“天灾不等人，先把眼下的灾荒度过去。</p>
“朕也会在长安城中征募脚夫、流民，先赶紧把口子堵上。”</p>
众臣这才不再反对。</p>
李世民环顾一圈，突然发现少了个人。</p>
“韦挺呢？”</p>
老板都在熬夜加班，你这打工仔居然敢旷工？</p>
长孙无忌替他开脱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