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自有定数，以人力要如何去窥天？</p>
至多不过抓摄那“遁一”的少许灵光，如盲人摸象般，来推算前景罢了。</p>
即便是当年那统御万天万道的庞然道廷，以一己之力便压得恒沙时空都无法喘息。</p>
何其强绝！</p>
何其霸烈！</p>
但纵是如此煊赫，还不是在一场剧变中凄惨崩灭，落得个风流云散……</p>
究竟未来种种如何。</p>
任谁都无法了然如掌指，尽得胸中。</p>
他的布局，也不过是提前多多下注罢了，能成固然最好，卫令姜若是解了三灾中的厄难之一，赤明派不说道君，最次也要多上一尊纯阳真君。</p>
而即便不成。</p>
左右不过一门上乘道术罢了，区区先天大日神光而已，舍了也不亏……</p>
……</p>
“纵然此子不是解小卫三灾的有缘人，可有他的太始元真相助，再加之我下赐的那张‘万里照见符’和‘金光神符’，除去恶嗔阴胜魔倒是不难，也算是全了与艾氏的纠葛。”</p>
太文妙成道君微微一笑，心下道：</p>
“艾氏倒是越来越放肆，这些十二世族真以为仗着天尊的余荫，就能插手我派事务吗？若非看在天尊情面上，便是尽屠了他们，也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罢了！</p>
不过我这番作为，倒也算是敲山震虎了，还望他们真能收敛些，莫要坏了八派六宗和天尊立下的盟誓……”</p>
而在太文妙成道君心头盘算间。</p>
金霞则是颇有些一拳打到空处的挫败，浑身的劲都不知该往那一处使。</p>
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道君如此的留心一介外人。</p>
初始还以为是看在那人的势力背景上，后来，又转念一想，认定那陈珩必是暗中天资高绝，连道君都要青目，提前下注交好了。</p>
毕竟自家道君是九州四海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堪称交友万千，那些稍有名气些的真人、真君，就没几个是没受过他恩惠的。</p>
金霞还以为道君又寻到良才，自己也发现了一条未来的大腿，更是想跟着道君一起下注，未来好得个回报。</p>
但一听这是“两仪命盘”算得的无数有缘人之一。</p>
他那的满腔热切，登时就被一盆冷水给泼熄了。</p>
天道无常。</p>
两仪命盘也算得甚是无常——</p>
姑且不说每次都是数十上百种可能了。</p>
在真正水落石出之前，谁知道今日这人眼下还活蹦乱跳，明天会不会突然被一道雷劈死，当即就毙命。</p>
在这种景况下，莫说是抱未来的大腿了，便是提前交好，金霞也觉得是白费功夫。</p>
若是将心思费在了一个死人身上。</p>
于他而言，那还不如不费……</p>
“道君，以往那两仪命盘算得的有缘人也不少，你也不过是施去机缘罢了，何曾这样关注？”</p>
见殿中仍是映照着陈珩和卫令姜的景象，金霞满脸不爽：</p>
“这陈珩是不是有缘人还说不准呢，他又是那般的身世，满门孝悌！说不得死得比谁都快，莫要看他了！看了也是白看！”</p>
“以往有缘人虽不少，但你可见过小卫同谁这般的亲密过吗？”</p>
太文妙成道君饶有兴致开口：</p>
“这女娃平素在宗里都是冷着张脸，不假辞色的模样，如今却这般的害羞扭捏，倒是颇为有趣，让贫道几乎有种形同嫁女的莫名心致了。”</p>
“……”</p>
金霞翻了个白眼。</p>
“不过……你方才说他满门孝悌，只怕死得比谁都快，嘿！这番话，只怕是快要应验了！”</p>
这时。</p>
太文妙成道君似乎心有所感，抬眼便向茫茫虚空看去。</p>
只见得在胥都天海域里，正有一条万丈巴蛇在肆意飞驰，其速甚快，如若电光朝露般。</p>
那骇然雄浑的蛇躯只是一个摇动，便使得百里内风云变色，掀起水浪滔天，不知多少鱼虾被震毙，肚皮翻白，隆隆轰响。</p>
以这条巴蛇的遁速。</p>
只怕不久。</p>
便能登上东弥州了……</p>
“巴蛇越攸，神屋枢华道友从曲泉天为陈玉枢抓来的宠兽？如今看来，反倒是成为一小害了……”</p>
太文妙成道君收回目光，轻声叹息。</p>
“陈玉枢派人来了？”</p>
玉霞好奇问道：“老爷不出手吗？若是那陈珩被抓回去了，无他相助，还怎么让小卫一人除去恶嗔阴胜魔？”</p>
“急什么？”</p>
太文妙成道君掐指一算，悠悠道：“待那小蛇来东弥州时，那魔类早已被除去了，小卫也算是功成了。”</p>
“在那之后，老爷便不管这陈珩死活了？”</p>
金霞笑嘻嘻道。</p>
“我又不是他爹，管这么多！再说了，连他爹都是那鸟样，我何苦去越俎代庖，你这憨货把堂堂道君当成什么了？随身灵童？老爷哪有那般闲！”</p>
太文妙成道君瞪眼道：</p>
“我赠陈珩道术，他中我的算计，和小卫结下交情，两人一起除去魔类，这正好两清！”</p>
“那万一此人真是有缘人呢？”</p>
“你也说了，能活下来的才是有缘了，若是死了，又要怎么算数？”</p>
太文妙成道君微微一笑。</p>
旋即将手轻轻一布，隐去了陈珩和卫令姜的景象。</p>
“岁数大了，果然还是看不得年轻人谈情说爱，叫人心底难受……小儿辈的事叫他们自己琢磨吧，如今还是来点热闹的！”</p>
他兴高采烈一击掌。</p>
殿外便涌入了一班净妙乐师、飞天神明，朝云榻处恭敬一见礼，便开始吹奏起来，悠扬清越，愉耳至极，其声静微曼妙，洋洋盈空。</p>
见自家道君用手和着节拍，纵是不通音律的金霞，静静听了半响，也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p>
他因为贪玩好胜，而不慎被佛门一位大尊者捉拿，擒去了无琉璃天。</p>
在那里，日日都是被各色老僧诵念超脱，要洗去自己这道真识。</p>
后来虽被自家道君救出来了，但金霞还是觉得自己满脑子仍是些“唵嘛呢叭咪吽”，搅得心识不宁。</p>
今日听闻此乐。</p>
竟有种飘飘欲仙的畅然感，忍不住也痴迷其中。</p>
……</p>
……</p>
东弥州南域。</p>
浮玉泊。</p>
陈珩和卫令姜彼此都沉默了刹那。</p>
在卫令姜用力抿着唇，刚要先开口时。</p>
陈珩突然神色微变，将她身子一拽，便飞快阖上门扉。</p>
“你……”</p>
猝不及防下，卫令姜竟被他拉了个踉跄，待得震惊回过神时，已是身处在陈珩卧房。</p>
他的身量颀长挺拔，贴在自己面前时，将窗棂透出的那一照日光都挡住了，没由来得给人几分压迫，宛若玉山之将倾。</p>
“你疯啦？！”</p>
卫令姜双颊又莫名地晕红了起来，大声传音，又羞又气。</p>
“有人来了，是罗璋，还有其他人……”</p>
陈珩微微弯下腰去，凑近了去看她，眉头皱起，传音道：</p>
“别再出声了，明白吗？”</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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