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有几日不曾见自家女儿了，见其笑意盈盈，禁不住纳罕道：“笑得这般开心，遇见好事儿了？”</p>
红玉便道：“二奶奶老早将身契给了四爷，前儿四爷升了我做一等丫鬟呢，往后也是一两银钱的月例。”</p>
本道说将出来娘亲会一同高兴，不料林之孝家的却只是面上淡淡，说道：“可惜了，如今身契也给了，再想挪腾到旁的地方怕是不容易。”</p>
红玉奇道：“娘，俭四爷屋里挺好的，我可不想再去旁的主子跟前儿伺候。”</p>
“瞎说，”林之孝家的正色道：“那位俭四爷再如何发迹，跟咱们又有何关系？那院儿里我瞧了，先是有个晴雯，如今又来了个香菱，个顶个的好颜色，便是通房丫鬟也轮不到你。哎，且先这般吧。待再过两年，娘给你寻个好小子配了。”</p>
“娘~”红玉噘嘴不悦。</p>
林之孝家的就道：“那俭四爷如今不过是个秀才，再发迹又如何？还能比得过荣国府富贵不成？娘如今正跟二奶奶走动着，往后若是认了亲，这府里头可就万事好商量。”</p>
红玉眨眨眼，讶然道：“认亲？娘莫非要给二奶奶做奶嬷嬷不成？”</p>
“瞎说！”林之孝家的叱了一嘴，这才道：“我琢磨着拜了二奶奶做干娘。”</p>
“啊？”红玉气急：“娘，你这——你这岂不是让人笑话？”</p>
林之孝家的三十啷当，那二奶奶如今不过才双十年华，哪儿有反过来年长的拜年少的做干娘的？</p>
林之孝家的却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面子哪儿有里子要紧？”</p>
“那也不能——”</p>
“嘁，莫要乱说。你且回吧，娘还赶着给二奶奶办差呢。”</p>
撂下一句话，林之孝家的匆匆而去。红玉怔在原地好半晌，抓着头发抓狂道：“这叫什么事儿啊！”</p>
她提着食盒回返小院儿，进门便瞧见晴雯独自坐在院儿中，琇莹则蹲踞在墙角，寻了草根逗弄蚂蚁。</p>
“开饭了，香菱哪儿去了？”她随口问道。</p>
琇莹便说：“方才梨香院的莺儿姐姐来找，香菱过去帮着打络子了。哦，说是她去梨香院用饭，不用管了。”</p>
红玉蹙眉将食盒提到西厢里，铺展开一样样取出来，憨丫头琇莹立马丢了草茎乐呵呵过来干饭，红玉则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娘亲近来愈发的离谱。思忖半晌，抬头便见晴雯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正愤愤地瞪着自己。</p>
“瞧我做什么？”</p>
“瞧你怎么了？”</p>
红玉本就恼火，顿时就炸了：“你是想吵架吧？”</p>
晴雯冷笑一声，筷子重重拍在桌案上：“吵就吵！一个三等丫鬟，没脸子的见天儿求主子，这下好，可算如了你的意，升了一等丫鬟。你什么心思大家伙都知道，今儿我就告诉你，想都别想！”</p>
“我想什么了？”</p>
“想什么自己知道，说出来我怕污了自己的嘴！”</p>
红玉气急，干脆道：“你还有脸说我？哪次值夜你不上四爷的床？我可没瞎，不说出来是给你留脸子。别给脸不要！”</p>
“我……我撕了你的嘴！”</p>
俩丫鬟顿时抱作一团，琇莹眨眨眼，丢下饭碗一手一个，一巴掌将红玉推到门前，另一巴掌将晴雯推在炕头。待做过这些，琇莹咽下嘴里的饭道：“公子交代了，吵归吵，不能动手。唔……还有，不许骂我。”</p>
憨丫头方才显了雌威，对上晴雯、红玉不善的眼神，顿时又萎了下来。</p>
隔着个琇莹，晴雯、红玉只各自冷哼一声，却是气哼哼连饭都不吃，便各自忙活去了。</p>
房中只余下琇莹，瞧着几样菜色为难，好半晌才道：“都不吃……我好像吃不完啊。”</p>
………………………………</p>
却说香菱到得梨香院里，随着莺儿打了半日络子。这日薛姨妈去寻王夫人说话儿，宝钗只闲坐房中做起了女红。</p>
其间宝钗问了几句，香菱只捡能说的说了，便闷头不语。到得未时，络子打过，香菱便自梨香院回返。</p>
刚到得夹道上，迎面儿便撞见了自后门入内的宝玉与秦钟。</p>
却是宝玉与秦钟嫌私学无趣，晌午便跑出来耍顽，直到此时才回返荣国府。</p>
自那日见过香菱一面儿后，宝玉便记在心中，只是周遭莺莺燕燕太多，倒是一时间将香菱给忘了。</p>
如今迎面撞上，宝玉顿时想了起来。他兴冲冲道：“你是……香菱！”</p>
香菱连忙屈身一福：“见过宝二爷。”</p>
宝玉负手到得近前，上下扫量一眼，愈发觉着这般姿容的姑娘实在可心，留在李惟俭房里有些可惜了。</p>
他笑着问：“你这是刚打梨香院出来？”</p>
“是。”</p>
“姨妈与宝姐姐可好？”</p>
“姨太太去寻夫人说话儿，宝姑娘倒是在。”</p>
“哦，”宝玉瞥了一眼梨香院，本意要去瞧瞧宝钗，只是生怕自己又忘了香菱，便没挪步。于是脱口便道：“你在俭四哥房里可好？要不，我把你讨了来，到我屋里吧？”</p>
香菱本心坚韧，又因着幼时经历而逆来顺受。本心要开口回绝，可话到嘴边却道：“这等事我一个丫鬟不好说嘴，宝二爷还是去问过我们四爷再说吧。”</p>
宝玉却误会了，以为香菱只是碍于李惟俭才不好开口应承，于是就道：“我看俭四哥挺好说话的，我一会子就去求了老太太，准保将你讨了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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