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林姑父那桩事儿。老祖宗说，若事有不谐，总要将林姑父的家产一并带了回来。”</p>
大老爷闻言顿时双眼精光四射：“嘿，还是老太太最会算计。你此番南下定要尽心，若果然事有不谐，最少将伱姑姑的嫁妆带回来！”大老爷道：“你姑姑出嫁时，咱们家正是风光的时候儿，单嫁妆就值五万两。这十几年滚下来，只能比这多，不能比这少。”</p>
“是。”贾琏躬身领命。</p>
“再有就是林如海的家产……盐司可是富得流油。你姑父再如何清廉，这份例银子总不会嫌烫手，好一好能有个十几万两。得了这笔银钱，咱们家可就宽绰多了。”</p>
贾琏笑着连连颔首：“父亲说的是。”</p>
大老爷贾赦这会子坐立难安，见贾琏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下不由得急切。恨不得取而代之，自己护送黛玉南下，如此才好将那些财产尽数收入囊中。</p>
“老太太还说旁的了？”</p>
贾琏道：“老祖宗说，待问过了姑父的意思，就将林姑娘的婚书取了来，来日待林姑娘与宝兄弟够了年岁，便让二人完婚。”</p>
贾赦哪儿关心这个啊？摆摆手又问：“还有呢？”</p>
“还有就是杂七杂八，无甚紧要的。”贾琏虚于应付，实则心里头早就长了草。</p>
江南风物，金陵粉黛……那扬州的瘦马，秦淮河上的画舫，他琏二爷来了！</p>
说来也是可怜，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哥儿，成了婚身边儿连个正经的妾室都没有，只有个陪嫁丫鬟平儿，还要看王熙凤的脸色，许多时日才能亲热一回。但凡不对了王熙凤的心思，他琏二爷就得挪腾到书房里去找小厮泻火。</p>
此一番南下，可谓龙归沧海虎归山，老太太交代的事儿自是要留心办理。至于旁的，待他琏二爷耍顽够了再说！</p>
贾赦见其并不尽心，有心呵斥，可有些事儿不好当面点破。心下暗忖，待来日妹夫果然病重不治，再书信交代就是了。因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打发了贾琏下去。</p>
却说这日李惟俭自清早醒来，红玉便伺候在一旁。</p>
红玉仔细为李惟俭系着衣裳，仰头观量一眼，说道：“四爷好似又长高了一些呢。”</p>
李惟俭低头笑着道：“你也好似长大了些。”</p>
红玉心下纳罕，迎着李惟俭的目光眨眨眼，又低头看了眼半露的绣鞋，顿时红了脸儿，嗔道：“四爷没个正行……”</p>
李惟俭笑着捏了捏红玉脸颊，道：“要什么正行，今儿可是你的生儿。都商议过怎么过了？”</p>
李惟俭朝卧房里的箱笼行去，红玉就道：“也不如何，四爷今儿给我放了假，我想着先回荣国府看过了父母，待下晌回来，姨娘说凑份子跟我庆生儿，还请了个女先儿来逗趣。”</p>
李惟俭自箱笼里翻出一具锦盒来，拿在手中回返，说道：“凑什么份子，让秋芳置办十两银钱的席面，不走账，算是我为你庆生了。喏，打开瞧瞧。”</p>
“什么呀？”红玉欣喜着接过，展开锦盒，便见内中是一对儿累丝嵌珍珠兰花样式的金钗。</p>
“真好看，就是太贵重了。”</p>
李惟俭就道：“收着吧，今儿我尽早回来，也一道儿跟你们热闹热闹。”</p>
“嗯。”</p>
其后李惟俭去得侧花园与琇莹操练一番，又用了早饭，刚要去衙门，茜雪便来报，说是有个叫余六的，说是给大奶奶李纨带了信儿来。</p>
李惟俭接过信笺，当先看到的，果然是大姐姐李纨收到了大伯的信笺，李纨与李惟俭商议着，由她出面去将大老爷一家拒了；其后又提了一桩事儿，林如海病重！</p>
林如海这会子就病重了？</p>
这般说来，岂不是这几日黛玉就要启程南下？</p>
李惟俭捏着信笺心思转动，林妹妹要南下，他自然要去送行。若记忆无差错，好似此番南下足足过了一年，黛玉方才回转。</p>
林如海具体是什么时候病死的，李惟俭记不得了。但以此推论，料想林如海总不会此时就会病死。</p>
到了此方天地，李惟俭方知礼教之厉害。无媒苟合、私相授受这等事儿，放在李惟俭所在的前世顶多是道德问题，可放在如今却是犯了法。</p>
是以林如海临死之前，必定会留下黛玉的婚书。莫忘了只是林如海这一支人丁不旺，林家可是还有其余几房的。林黛玉到底姓林，若没林如海的婚书，贾母这个外祖母凭什么能做主黛玉的婚事？</p>
如此算来，李惟俭若想将木石之盟拆了，就得趁着这不到一年的光景南下一趟，面见还活着的林如海，将黛玉的婚书拿到手……若拿不到，最起码也不能让荣国府拿到。</p>
拿定心思，李惟俭折好纸笺，快步出门，乘车去了衙门。今日他只在都虞司点过卯，临近午时与主事言语一声，便早早告退。</p>
车马离了都虞司，直奔荣国府而去。</p>
他一路进仪门，转过穿堂，过垂花门转眼到得荣庆堂前，绕过屏风便见三春、宝钗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着黛玉。</p>
鸳鸯就道：“俭四爷，老太太昨儿夜里做了噩梦，醒来好几回，如今想是困乏了。”</p>
李惟俭颔首道：“那就让老太太多睡一会子，我寻林妹妹说说话儿。”</p>
他进得内中，几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李惟俭与众人招呼过，瞧着满脸忧思的黛玉，顿时心疼得不得了。</p>
好好的小姑娘，先丧母，又要丧父，生下来拢共在父母跟前儿没待几年，倒是大半光景都寄人篱下养在外祖母膝下。</p>
黛玉触及那温润怜悯的目光，顿时心下一痛，道了声：“俭四哥。”</p>
“嗯，妹妹莫要多想，许是林盐司染了风寒，待将养一阵，说不得妹妹到了扬州，林盐司的病就好了。”</p>
宝钗在一旁也劝慰道：“俭四哥这话在理。看东府的蓉大奶奶不也如此？前些时日都起不得身了，如今几副药下去，又好转了几分。只要熬过春天，这病就有转机。”</p>
没检查错别字，先更后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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