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郎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方蒋氏,方家人该如何?
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我去看看娘。”方大郎起身,就要往外走。
得知方蒋氏生了重病,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方大郎身后的周小花低下头,差点就压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突然感觉到头顶一阵不适,周小花抬头,对上方铮冰冷戳人的视线,她慌乱地低头,嗫嚅道:“我也去看看娘。”
“大哥大嫂不用着急。”方铮看着两人着急离开的模样,眸子更冷了,他视线重新落在方老头身上,“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
被戳穿了心思,方大郎不敢反驳,灰溜溜的领着周小花回到方老头床边,“三郎,我就是担心娘。”
“以往都能对娘的不适视而不见,又何必急于一时?”方铮如今对上方大郎,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被方铮一连串的打脸,方大郎原本心虚,可到底是被方铮尊重了这么多年,方大郎心底还是有微弱的身为兄长的自尊,“三郎,你何必如此?娘生病是我的疏忽,可你跟二郎就没责任了吗?咱们都是娘的儿子,都应当好好照顾娘。”
方铮抬眸,望向方大郎,淡淡吐出两个字,“是吗?”
仅仅两个字,方大郎强撑起来的硬气就被这么打散,他缩了缩脖子,“三郎你放心,娘吃药若是需要银子,我不会不管的,娘花费多少,我们兄弟三人平分就是。”
方大郎没去过县城,更不知县城的药价要比镇子上高出许多,他以为县城的药费哪怕贵些,也贵不了多少。
方大郎仅有的认知也不过是镇子上陶老医馆内的药价。
殊不知,陶老是看在方铮的面子上,从不赚方家的钱。
“呵——”方铮笑了一声,“既然大哥这般说,我若是不让大哥出些力出些银子,反倒是把大哥当外人了。”
论说话之道,十个方大郎也及不上一个方铮。
“三郎你这么想就对了。”方大郎总算是找回了身为兄长的优越。
自打进了门就一直沉默的龚强看傻子似的看着方大郎,他一向不喜欢方大郎的性子,可以往也想到方大郎竟是这般鼠目寸光,自以为是的。
这毕竟是方家家事,龚强不好插嘴,他知道方铮不会吃亏就成。
只听方铮下一刻说道:“娘这回的药要吃七日,这七日的药钱共五十两,大哥,我们兄弟三人,分下来,一家应当出十六两多,因着娘一向待我最好,你跟二哥便一人出十两,余下的我出。”
“这,这么多?”方大郎傻了。
十两银子!
他一年都赚不到。
“大哥许是不知道,娘这病非同寻常,用药也不是普通风寒药可比的,若是大哥不信,可以去县城的医馆问问。”
“可是我记得几年前娘也是有胃心痛,还是三郎你给娘去抓的药,那时药没用这么多。”方大郎小心看了方铮一眼。
“大哥也说那是几年前了,如今是什么时候?若我当日抓的药治好了娘,娘今日又怎会再次复发,且比上回还严重的多?”方铮忽的上前一步,直迫的方大郎朝角落里躲。
“这,这——”方大郎无地自容,海口是他刚夸下的,“我,我实在没那么多,家里一共还有不到二两银子,三郎你先拿去。”
说着催促周小花,“你快些回去拿银子。”
提到银子,方大郎倒是没胡说,他全部家当拿出来也才一两多,这些银子他自己收着,周小花是知道放银子的地方。
“他爹,家里统共就这么点银子,全拿出来?”周小花小心地问。
她再不敢跟以前一样阻止方大郎。
“让你拿你就去拿!”方大郎狠狠瞪过去。
周小花缩着脖子,却没有走,而是祈求地看着方铮,她巴望着方铮能开口,不要他们那一两银子了。
方铮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周小花这才慢慢挪向门口。
“三郎,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只要娘没事,花多少都成。”方大郎又开始说大话。
“那我就等着大哥的好消息。”方铮却不再提醒,反倒催促,“娘这病等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的。”察觉到方铮语气不再紧绷冷凝,方大郎松口气,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兄弟两说话的时候,方老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方铮却看懂了他的眼神,“爹是想问娘如何了?”
方老头僵硬地点动了一下脖颈。
“倒是难得,娘与你一起几十年,你从未在意过娘,如今娘身子不好,你才露出点忧虑,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嗬嗬——
方老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呼哧声。
“娘既已与你分开,她的生死便跟你无干。”方铮的话不留一丝情面。
不管是方老头或是方大郎,跟方铮对上,从来都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方老头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让方大郎心又有些软了,正要开口时,方铮扫了他一眼。
他顿时忘了要说的话。
“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是何人劝爹你不要命的?”娘跟娘子还在家里等他,方铮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他又问。
方老头再次闭上眼,不打算配合。
就在屋里几人以为方铮还要继续想法子撬开方老头的嘴时,却见方铮竟抬脚朝门口走,似乎过来一趟只是单纯的问一遍,并不在意背后之人。
只是,待人到了门口时,方铮这才又开口,“大哥,若是他再寻死,莫要阻止他,只要不是预谋杀人,官府便不会拿我们,大不了我三年后再考,不过三年罢了,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劝说爹的那位,本我想着便是我考了举人进士,以我年纪,皇上不会委以重任,可三年后却不同,这三年时间我能做许多事。”
“至于他,死便死吧,以后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他总能见到我飞黄腾达,也能见到我娘安享富贵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