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骑旅被耿弇相中,带他们奔袭临淄,颇为自得,一个个可神气了,觉得可以追随车骑将军立下不世之功。岂料到了临淄城下,耿弇却勒令冀州兵将马匹让出来,给上谷突骑集中使用,不夸张地说,这道命令差点激起了兵变!
让高贵的骑兵两脚踏地,去做性命如蝼蚁般的徒卒?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其中一个激愤的冀州骑兵怒吼道:
“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他人来用,这与将妻妾献予他人来骑有何区别!”
更有甚者,一位营正跑到小耿处哭诉:“车骑将军,妻子如衣服,换就换了,可坐骑犹如吾等****,焉能割舍……”
耿弇的回应很干脆:“军情紧急,吾等奔袭三百里,还有余力作战的马匹不够了,不想割?好啊,告诉众人,若能有骑射胜过上谷突骑者,就可保住马匹,单独编为一营,作为骑从参战。”
这便是耿弇初至临淄的那两三天里,城头齐人看见的热闹“演武”场面了,半路出身的冀州骑士,还是无法与从小就在边塞骑马的上谷兵比较,他们中许多人,甚至是胡汉混血的……
因条件有限,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之类的项目暂时不比,至于驰骑彀射和前后、左右、周旋进退,多是上谷突骑获胜。输了的冀州兵只好乖乖让出自己的马,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上谷兵鞭打,而自己,则只能拎着刀盾或持矛,去做“骑马步兵”。
仍有心存不甘者阴阳怪气:“上谷兵乃是耿将军嫡系,吾等哪能比啊!”
又有人道:“同样是耿,还是河北的耿丞相(耿纯)对冀州乡党好啊!”
心中虽有抱怨,但他们业务能力却未受影响。
作为精锐中的精锐,骑兵几乎是完全脱产的士兵,在济水以北驻扎的这一整年时间,除去喝酒、找女人、开小差溜号的时候外,仍有大把的训练时间。不单练骑阵及驰射、突触,也练习步阵,马的耐力远不如人,仗打一半马没了,只能靠两条腿作战是常有的事。
故而面对汹汹而至的齐军,冀州旅阵列站得颇为森严,加上他们几乎人人披甲,手中环刀反光让敌人晃眼,一看就不是易斗之兵。
眼看出击在即,冀州兵们也只能将心里的不平暂时放下,他们之所以入伍,都是为了替“寒门”的家族谋个未来,河北刘姓豪强被第五伦一扫而尽,官府那能耐,没法大包大揽管下所有事,空缺的阶级生态位多得是,这是小地主们崛起的机会。
就算小耿待下不公,他们也只能忍过去,这时候耍脾气,小则作为害群之马误了三军,自己都会丧命临淄城下,大则连累宗族,让家里翘首以盼的祖、父失望。
于是三千人都握紧了自己的兵器,而耿弇似乎也注意到了士兵们的情绪,亲自在阵前掠阵,开了尊口,承诺了一件事。
“此役,不论步、骑同等计功;若能胜,事后我向陛下恳请,给吾等每人都补上一匹幽州边塞好马!”
这件事无疑让众人士气稍稍振作,他们站得更加紧密,肩靠着肩,身旁都是冀州乡党袍泽,从骑变步固然羞耻,但洗刷羞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车骑将军看看!冀州兵就算没马,也是天下强军!
但齐军毕竟人数占优,正面之敌,起码是他们的三倍!
“敌已近,开弓!”
伴随着推进,两军距离只剩下百步,骑从里的骑射兵步射亦不俗,远远张开了手中角弓,上千枚箭矢划着弧线离弦而出,倾泻在扑过来的齐军头顶,他们披甲率不高,一时间倒毙无数。
齐军也加以反击,箭矢更加密集,对披甲率高的魏军却未构成太大伤害。
双方箭矢不及射出三轮,魏军前锋已至浅浅的沟壑前,齐军来得仓促,来不及建工事挖深沟,根本挡不住人,伴随着怒吼与嚎叫,魏军阵列中的矛戟往前攒刺,而刀盾兵突破向前,与敌人交刃而斗!
张步遭到前后夹击,只能提前中断休息,齐军赶远路、受袭扰未眠两天的疲倦尚未恢复。
而“骑马步兵”的能耐也很快显现,冀州骑士们作为精挑细选的精兵,斗志不小,身体精壮有力,与疲敝瘦弱的齐军徒卒战斗,几乎都能一个打两。
于是在两军交锋至一刻后,令人愕然的状况出现了,分明是齐军人众,但他们已经乏力,反而是魏兵仍有使不完的力气,在推着敌人往后退!
张步见状大急,火速派人去城中,勒令弟弟张蓝速速派人出城助阵,希望能扭转颓势。
然而耿弇在千里镜中却比他更早捕捉到战机,眼看“骑马步兵”稍有成果,便果断下达命令。
魏军阵列的左右后翼,随着号角吹响,一行行骑队开始聚集,他们以三角形的阵列排序,将尖的那头对准苦战中的齐军,开始挺锋向前,不断加速。
而随着唢呐声响,车骑将军耿弇的命令也传遍上谷突骑,小将军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字。
“横突敌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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