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之时,每逢重要出征,仪式是要在高庙中举行的,如今改朝换代了,第五伦搞不好才是“魏高祖”,家族庙宇只有一个“齐壮武王田横庙”,不太合适,所以征伐一律改在北阙举行。
想当年,这未央宫北边的玄武阙,除了那永远不变的龟蛇浮雕外,还挂过南越王、楼兰王、北匈奴单于郅支等一系列脑袋,如今汉家虽亡,北阙仍在。
来自三河地区的骑士列队于北阙广场之上,甲胄与马铠都色彩鲜明,手中的戈矛与五德旗交相辉映,来看热闹的民众对他们指指点点,而骑士们的的目光则集中在阙上,一身戎装的皇帝陛下,正在给车骑大将军耿弇授斧钺。
“社稷之命在将军,即今国有难,愿请车骑大将军将而应之。”
第五伦持斧刃,将斧柄交给耿弇:“国不可从外治也,军不可从中御也。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耿将军既有鼓旗斧钺之威,自此不必还请。其临敌决战,不顾必死,无有二心。是故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主于后;进不求名,退不避罪!”
因为军情紧急,前锋已经出发,所以仪式被削减到最简,第五伦念完标准的台词后,叮嘱小耿道:“将军切记,此役目的,一在于围魏救赵,解河西之困,其次则在胡汉,清扫朔方、五原,摧毁卢芳伪汉,不可贪图城郭功绩,不可越过大河继续北进!”
“臣敬受命。”
这是耿弇连续第二年接过斧钺了,上一次,他奉命出征青徐,而此番,皇帝又予以重任。
耿弇熟练地接过郎官递过来的剪刀,爪鬋(jiǎn)冥衣,也就是剪指甲,披冥袍。以示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臣誓扫匈奴,灭胡汉,献卢芳头颅于北阙!”
表完决心后,耿弇与皇帝拜别下阙,登上了等待许久的戎车,调转车头背对北阙,沿着横门大街往北,出长安而去,再未回头。毕竟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
而第五伦则久久站在北阙之上,望着耿弇及将士们的背影,只对一旁万脩、景丹感慨道:“十年前王莽调兵征伐匈奴,予就在这行伍之中,踏上未知之途。”
前往的地点也一模一样,第五伦正是在新秦中,依靠马援、万脩为左膀右臂,靠着抵御胡虏的大义,才拉起第一支队伍的。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如今是盛夏七月,不知隆冬时节,战争能否结束。”第五伦确实对西北战事有些隐忧,可想到马援、小耿、吴汉三位最擅长骑兵,又与匈奴周旋多年的悍将都排到前线了,就又放心不少。
于是相较于外战,他更担心内战……
“如今的匈奴,经过侵吞西域,奴役丁零,联络西羌,已更加强大,而中原则一分为三。俗言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此番关中兵士主力北上御虏,可同为华夏的‘兄弟’们,别说协助了,恐怕会对予,来一记背刺啊。”
万脩了然:“陛下是担心,吴、蜀两国,会趁机北伐。”
第五伦颔首:“为吴、蜀两国奔走诸侯的策士方望已在鲁地被擒,不日送来长安审判,据冯衍禀报,正是此贼为公孙述册封先零酋长为王,令其能号令西羌,希望以羌制魏。既已做下此等无耻之事,公孙述再与胡虏勾结,也不足为奇。”
“正因如此,予才在关中留兵两万,把守子午等隘道,以备不虞。”
“公孙述随时可能发兵北上,派人去提醒马文渊,抵御西羌之余,也要当心祁山道!”
第五伦招呼二卿,下了北阙,他要立刻前往蓝田大营,在那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表明魏国依然能牢牢守住关西,以威慑敌人。
公孙述那边,几乎是百分百会有动作,但第五伦最关注的,还是东汉,要是刘秀也掺和进来,那热闹就大了。毕竟刘秀年初刚失淮北,心有不甘啊。
景丹道:“但绣衣卫细作来报,说东汉内部也不安稳,刘秀为安置淮北难民,派兵带其开拓丹阳、会稽丘陵地带,此乃山越领地,山越原本只是虚尊刘秀,实则犹如藩属,如今土客矛盾尖锐,遂频繁作乱。刘秀正忙于整合南方,出兵与否,尚在两可之间。”
确实如此,为防万一,第五伦决定做一件事。
“准备笔墨,予要给刘文叔,再写一封信,叙叙旧!”
……
武德四年(公元28年),也是成家政权龙飞五年,八月中本是休沐日,但白帝公孙述却临时举行了大朝会,钟鸣响彻成都,将文武群臣急匆匆催进了宫。
群臣谒见皇帝后,才知道是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