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大理寺……
李世民此时的脸色可谓是铁青了。
他直视着陈正泰。
若说此前,跑去了崔家闹事,这崔家再如何是世族,可毕竟还属于民的范畴。
可现在却是去了大理寺,又是要做什么?
何况还是明火执仗的样子。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大理寺卿孙伏伽在何处?”
一旁的张千忙道:“陛下,方才孙伏伽正在宫外,等候陛下觐见。”
李世民正色道:“朕万万没有想到,事态严重到了这般的地步。朕本想捂着盖子,不想将事态闹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朕的肉。可现如今已经由不得朕了。将所有要觐见的大臣,统统都叫到了这里吧,朕见他们。”
李世民随即道:“张千。”
“奴在。”
李世民道:“你亲自去一趟,带羽林卫去,朕最后说一遍,召邓健!”
张千知道,这一次是彻底的触到了逆鳞了。
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办法和稀泥了。
他陪伴在陛下的身边日久,对陛下多少是有了解的,他能感受到,陛下对于邓健,是有所偏爱的,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可邓健将事态闹到这个地步,又是杀进崔家,又是跑去大理寺,此事必然震动天下,此时此刻……这盖子是捂不住了。
陛下想保邓健,却是不容易了!
那邓健……张千心里摇摇头。
其实张千对于邓健是颇有几分好感的,他也不喜欢那些眼高于顶的世族,邓健这种农户子弟,居然可以靠着科举杀出来,成为佼佼者,从而入朝为官,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张千羡慕了。
早晓得农户子弟还有这么一条路,咱当初为啥还要割了自己做宦官呢?在身上残留着一点低级趣味,难道不好嘛?
此时听着李世民冷着声音吩咐,他匆匆得旨,快步去了。
……
紧接其后,浩浩荡荡的大臣与皇亲国戚们乌压压的进来了。
来的人还真不少,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显然心中的怒意已到了极点。
为首的一个? 乃是驸马都尉段纶。
段纶不只是驸马? 而且当初开国时也立过功劳,因而被册封为纪国公。
而他的妻子高密公主? 因为和李世民年纪相仿? 虽非一母所生,却也和李世民感情深厚。
当然? 段纶还不只如此,他的父亲? 乃是隋炀帝时期的兵部尚书? 地位极其显赫,和当时的唐国公李渊,关系匪浅。再久远一些,段纶的祖父乃是北周大将军段威? 亦是权势惊人。
正因为这诸多的身份加身? 段纶在皇亲国戚之中,地位很高。
在所有的驸马都尉里,陈正泰只是一个小角色,而段纶却是驸马都尉中的领头羊。
段纶一进来,就立即道:“陛下? 难道要逼死大臣们吗?”
这话很严重。
李世民则是站着,眉头轻轻皱着? 背着手,默不作声。
其余大臣纷纷到了? 大理寺卿孙伏伽也掺杂在其中,其余诸姓的大臣? 更是来了不少? 便连张亮和侯君集这两位开国大功臣? 也掺杂其中。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崔氏……忠良之后啊,这样的人,陛下疏远他们,臣等无话可说,可下旨命人侵门踏户,这是何意?现今天下军民议论纷纷,臣等兔死狐悲,臣想问,这邓健莽撞之举,到底是不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陛下,臣听说崔家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这邓健,莫非是要效仿张汤吗?”
要知道,这张汤可不是好东西,是历史上有名的酷吏。到现在早已声名狼藉……
然后就有人道:“请陛下给一个说法吧,若是再这样下去,臣等不能活了。”
那张亮更是哽咽道:“陛下,臣当初追随陛下,被人构陷,下了牢狱,被酷吏拷打了足足七日七夜,臣……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了人形哪,那个时候,他们要臣承认,陛下也与那子虚乌有的谋反案有关,可是臣紧咬牙关,死也不说。他们拿针扎臣的要害,他们用滚烫的烙铁来烫臣的胸口,可是臣……一句也没有开口,臣深知,臣若是稍有不慎,说出了陛下,他们便要借此大做文章,要置陛下于死地………后来,臣总算是有幸活了下来,活到了陛下登基,陛下对臣自然多有偏爱,这些年来,臣也心满意足,可是……陛下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啊,当初我们力保的李二郎,为何到了迄今,竟如此冷酷,没有了人情呢?”
他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匍匐在地上,嘶声裂肺。
李世民听着,不禁开始动容了。
当初和李建成争夺大位的时候,张亮为了保护他,吃了许多日子的牢狱之灾,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此人很硬气,这份忠贞不二之心,他李世民怎么能忘记呢?
现在这么一个人,动情大哭,李世民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上前,忙将张亮搀扶起来,道:“张卿,不要如此。”
张亮边哭边道:“陛下……这是要借邓健之手斩除诸臣吗?崔家何罪?”
李世民又一时无言。
是啊,有什么罪,你就说,若是有罪,现在谁还敢在这里闹事?
可没有什么罪,却被这样的对待,那么……大臣们怎么没有疑虑呢?
张亮随即看向房玄龄,他和房玄龄乃是至交,便对房玄龄道:“房公,你是宰相,你难道不该说一句话吗?陛下既不能答,那你来答,崔家何罪?”
房玄龄苦笑,想装不存在都不能够了,于是站起来道:“张贤弟先不要生气,你身子历来不好。”
其余人见房玄龄没有表现出愤慨,便又哗然起来。
整个偏殿里乱哄哄的,如菜市口一般。
李世民此时已很难痛下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