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翌听到他说的话,看到他眼里的痛意,心跟着痛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不,元祈,你错了,我从未怀疑过你,只是你这个人太看重情义,这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坏处。”
“……”
“正因为你看重情义,所以我没有怀疑过你,也因为你看重情义,所以我才必须要在你边安插耳目!替你除掉那些你因一念之仁本该除掉而没有除掉的人。”
说着,他顿了顿,唇角牵出一丝苦笑,“或许这样狠毒了些,但是无毒不丈夫,元祈,你少年一战成名,是淌过尸山血海的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道理,而且,你身为皇室中人,更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所以……”赵元祈痛苦而愤怒的冷笑道,“你就收卖了吕律为你所用?”
“……”
“所以……你知道了阿萌就是隳原,为了取得冯老将军的信任,得到黑云令,将叶慕九送到阿萌身边来?”
“……”
“所以……”他重重的磨了一下牙齿,继续道,“你让吕律将姜南带到你面前,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何必这样废尽心机!”
“我问你?”赵元翌轻笑起来,眼里带着几分讥嘲和几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他突然朝着他走近了一步,逼视着他的眼睛,“连你自己都不敢往深了查的事,我能从你这里问出什么,元祈,其实你在害怕,在逃避是不是?”
他的话直戳他的心,他目光一闪,同时生出更大的愤怒,与他针锋相对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辞,她就是江州王!”他声音很低,却带着沉重的力度,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对着他道,“她是真真正正的江州王!”
赵元祈浑身一震,刹时愣在那里,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牙紧紧咬着,咬着腮帮子发鼓,仿佛下一刻,他就能冲上来将他一拳打到在地,可是很快,他又平静下来,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平静。
他早就隐隐感觉到了,在南琴招供时,他就已经产生了怀疑。
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一旦确定阿萌就是江州王,消息传到皇帝和太子耳朵里,不仅阿萌要被处以极刑,整个程家都要跟着一同陪葬。
江州军与关苍军不同。
皇上并未将关苍军放在眼里,认为他不过就是一支不成气候的乱党,不值得大动干戈的剿灭,如果能不废一兵一卒的将之招安那自然是最好结果。
但皇上从未想过要将江州军招安,因为江州军是一支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叛军,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陈关一战,江州王甚至成为百姓心目中英雄,其英雄事迹已传唱到长陵,皇上震怒不已。
当然皇上震怒不仅仅是因为一首童谣,更因为江州王曾单枪匹马闯入丰海大营,一枪挑下了车骑大将尹硕的人头。
尹硕是先皇后幼弟,只比太子大四岁,打小就和太子一起养在皇后身边,当年帝后伉俪情深,皇帝爱乌及屋,视尹硕为亲子。
太子三岁时,皇后又怀一胎却难产而死,皇帝为此大病一场,不顾朝臣反对,将尚且年幼的赵元炽立为太子,待尹硕亦如往昔那般疼爱。
尹硕一死,皇帝恨透了江州王,欲除之而后快,才会命他为副帅统领二十万大军出征。
正想着,又听赵元翌道:“所以,你若真想要保护姜辞,只有一条路。”
赵元祈神色一凛:“什么路?”
他从嘴里慢慢咬出两个字:“谋——反!”
“……”
他心神一震,脸色也随之变了,尽管他对皇上有诸多不满,可是他现在还未想过要真的谋反,为了自己,为了燕王府,也为了他打小和三哥的情义,他至多只是想设计将太子拉下马,扶持三哥登上帝位。
见他神色似有动容之色,赵元翌接着道:“你可知道这一次到底是谁秘密设下埋伏想要除掉你?”
“谁?”
赵元翌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于痛苦之外还多了一种异样的激动,说服元祈和他一起谋反,他不是没有犹豫过,毕竟父皇始终是他的父皇。
可是天家哪有什么父子之情,他若妇人之仁,最后屠刀便会举向自己的头顶,将自己劈成两半,再跺成肉泥,父皇不是想要杀了元祈吗?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和五弟。
退一万步说,就算父皇顾念父子之情,留他和五弟一条性命,他日待太子登基为帝,也决不会放过他和五弟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要做的不是鱼肉,而是刀俎。
想到这里,他坚决了语气,回答道:“父皇。”
“什么?”赵元祈顿时大惊,“皇上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坏了他的好事,谋了他的性命。”
赵元祈更加不解:“……”
“我问你,银虎堂是不是你派孟方去捣毁的,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你救回去的?”
“……”
赵元祈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银虎堂堂主周天成为何要废尽心思的抓那几个孩子,他是听命于谁?”
赵元祈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一丝眉目:“难道是皇上?”
赵元翌肯定的“嗯”了一声:“父皇听信妖道之言,镇日沉迷于炼丹之术,起先那妖道说要用童男的心肝炼丹方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所以长陵城便有许多男童失踪,为了掩人耳目,传出了妖兽黑眚之说。”
“……”
“可怜那些无辜孩童凭白送了性命,父皇吃了丹药,一段时间,身体确实强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