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还存着三分期待。
齐瞻从来没见过曲长负这样的人,他恨他恨的牙痒痒,又抑制不住地被他每一个神情动作,每一次虚假的笑容所吸引。
为此,他才会对对方一再让步容忍,希望能够了解曲长负的目的,并且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曲长负道:“唉,口口声声都是争权夺势,多么庸俗。倒不如说,我对付你,是因为你野心勃勃,但只为了一己私利,不思造福为民。”
他似笑非笑:“至于想要的嘛,若有朝一日盛世太平,海晏河清,再也没有任何一条生命会被无端牺牲,大概便于愿足矣。魏王,臣可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齐瞻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曲长负也微笑道:“你是在笑什么?”
齐瞻敛了笑道:“曲长负,机会本王给过你了,日后你自求多福罢!”
“哎呀,今天的风可真是大,一些扰人的噪音,吹一吹,就听不清了。”
曲长负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殿下慢走,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赫连素达和赫连英都刚刚来到郢国,就遭受了这么沉重的一番打击,而后几天倒是老实了不少。
等到双方相互谈妥条件,订立盟约,已经初步达成了一定共识之后,宫中举办宴席,上至皇子百官,下至文武大臣均有出席,一同招待这些异国来客。
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意闲谈,今日的主角是南戎使者,曲长负那日在护城河边上挫败他们威风的事情也早已传开。
有心思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凭着曲长负的才能以及圣眷,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名正在处于上升态势的官场新秀,不容小觑。
更何况他还年轻,家世又好,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想到这里,他们便不免羡慕曲相。
当初从一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起步,受到太师府小姐的青睐,而后高中状元,一路青云之上,高居相位,简直是活成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
起初听说曲相长子常年卧病,小儿子又年幼,还有人感叹他一身才学无人继承,甚为可惜,即使自己官位再高,人生也难免遗憾。
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曲家一脉,日后的风光还长着呢。
曲长负最近风头很盛,几乎是人人过来敬酒的时候,都要跟曲萧夸奖上几句他这个儿子,曲萧听在耳中,也未显得如何激动,只是笑着谦虚几句,反倒更让人觉得他沉稳。
哪像那边的宋鸣风,提起他这个外甥,美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我听说……你前几日在护城河边上,将赫连素达的船头给一剑劈碎了。”
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曲长负微微侧眸,见谢九泉持着一杯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自己身边。
“当时有不少百姓都看见了,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件事。”谢九泉皱了皱眉,有些气闷,“可是当时我没在场,无缘得见。”
曲长负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与他一碰:“是啊,可惜当时谢将军没在场,不然哪里有我班门弄斧的余地。”
谢九泉失笑:“你又在揶揄我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在南戎人面前,你也如此毫无顾忌,锋芒毕露,倒让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个言行肆意、无所顾忌的乐有瑕。后来回了京城,趟进朝廷里的浑水当中,你便很少这样意气风发过了。”
曲长负不太在意地说:“是么?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
谢九泉瞧着他,视线灼热:“那就不提上辈子,你如今过得好么?”
曲长负并未犹豫,说道:“很好。”
谢九泉自嘲地勾一勾唇角,说道:“果然是你的答案。我记得曾经也这样问过你几回,你的回答也始终如一。我似乎永远也无法摸透你的心思。”
曲长负笑了笑,说道:“那你为何要尝试摸透我的心思呢?想让我喜欢你?”
谢九泉不意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面色微红,道:“是又如何?”
“如果有人要喜欢你,喜欢的肯定是你这个人。与其去做揣摩别人心思这种不擅长的事,不如把时间花在当你自己上面。”
曲长负屈指,在他手中的银杯边缘上一敲:“一心可爱之人,自然会来。”
他手指上的力道透过轻颤的杯子,传到掌心,又透入胸膛,让心跳也快了几分。
谢九泉脱口道:“那你”
“我嘛。”曲长负道,“我说过了,你只是被我打败了,觉得不服气,想胜过我,所以总在心里琢磨,就把这种偏执当成了另外一种感情。”
他沉吟了一下:“你若是实在不能放下,咱们可以找时间另外打一场。当你明白了我是多么的不可战胜,就会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谢九泉:“……”
他气急反笑:“这就是你的方法?我还以为你好歹要说,你让我一回,被我打败,我就可以放下执念呢!”
曲长负也微微带笑,在宫中辉煌华丽的灯火下,他的眼睛也仿佛会发光一样,那不常见的笑容便给人一种甜蜜的错觉。
“那不行,那不是侮辱你么。”他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随口闲谈之间,大殿当中,悠扬悦耳的管弦之声已至末尾,袅袅飘散。
身穿云裳的舞姬们四散退下,刚健有力的击鼓声“咚咚咚”响起,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随着这与中原风格完全不同的鼓点声,一群身穿异族服饰的年轻男女带着圆形尖帽歌舞而来,随着鼓点欢畅跳跃,奔放欢快,充满了健美阳刚的气息。
而这些男女固然生的十分漂亮,其容貌一眼望去,也和中原人小巧秀气的轮廓完全不同。
一舞跳罢,众人高声喝彩,赫连英都向着隆裕帝举起酒杯,笑着说:“感谢郢国这几日的盛情招待,小王也令随行舞者献上这一曲,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隆裕帝大笑道:“忽韩王有心了,这舞蹈果然精彩,来人,赏每位舞者金杯一只。”
赫连英都笑着说:“陛下,这些人乃是临行前我等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人,一共有十六人,都是要进献给郢国的。中原的美人固然多,南戎舞者也有别样风情,希望您能喜欢这份礼物。”
隆裕帝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南戎人已经来了几日了,国书以及两国互赠的礼品之前都已经交换完毕,也没人提过还有这么些的美人。
而如今他们在宴会上献出这份大礼,一定是还有其他的要求。
他尚未答话,靖千江已经在旁边笑道:“前些日子,诸位上宾带来了南戎特制的丝缎毛毯,金银宝器,已经令本王大开眼界,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些的美人,当真是惊喜重重,诚意昭昭。”
他转头冲着隆裕帝拱了拱手:“陛下,臣以为咱们也应当以同样之礼好好回赠,令友邦感受到郢国美人娇柔婉转的风情,才是往来之礼。”
这话以皇上的身份不好说,他提出来却是恰到好处,而且漫不经心地就把郢国的回礼箍在了“美人”上面,使得对方没办法狮子大开口,正好说到了隆裕帝的心坎里。
他不禁龙心大悦,笑着说道:“璟王所言甚是!”
赫连素达见状,连忙说道:“陛下,我们想要的可不是郢国的美人,我们是想托付陛下帮忙寻找一个人。”
靖千江怔了怔,想起他们来自南戎,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齐徽一眼,而后者已经沉声问出:“找谁?”
赫连素达看了看赫连英都。
赫连英都心道,你都把话说了,又来看我作甚?
他道:“我们不知道此人的姓名,但有一幅他的画像。”
谢九泉的手不觉攥紧了曲长负的椅背。曲长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只见画像已经被取出。
这幅画的画工一般,上面的人也长得极为普通,连半点格外不同的特点都没有,大约放到街上放眼一眼,十人中有七八个都能找到相似之处。
齐徽敏锐地发现,此画纸张用墨都是极好,但有几处已经被揉皱了。
这样的品相,在国宴上拿出来显然不合适,看着简直像是什么地方偷出来的。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视下,只见那幅画像上面,所画之人赫然正是乐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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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请牢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