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个病,无论脸上笑得多么开心,内心其实根本不会笑……”
女孩儿的泪水灼伤了脸庞,抑制不住的啜泣让她身体微微颤抖着。“能让我崩溃的,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的不值一提的小麻烦、小纠纷,它们突然就这么涌了上来,带出了无数过去的委屈和愤怒。”
真的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个单纯又乖巧的爱笑的女孩子,会为抑郁症所折磨,也会展现出这么痛苦的一面。杜笙哲的心揪得紧紧的,但或许,她一直在用快乐和美好伪装着自己,当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肯卸掉那层伪装,露出真实脆弱的一面。
他轻轻拍了拍小琪的肩头,停在肩头上的手紧了紧,随后拉着她来到了一个亭子样的地方,那儿的公共座椅没有被雨水打湿,两人坐了上去。
在这之后小琪便低头不语了,杜笙哲见她这么消沉也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却不知道对于抑郁症患者这类群体,他该从何开始安慰,该如何正确安慰。
想起早在学生时代,他在故事杂志上看过篇名为“一位抑郁患者的自述”的文章,作者佚名,起初杜笙哲认为内容一定会是消极悲观的,但当其看完整篇文章后,却触动颇深。他从中感受到的不是作者的悲观厌世,反而引起了自己主动对人性和生活的深思。
他记得文章里的一句话——“安慰一个抑郁症患者,用常人的‘心灵鸡汤’去尝试开导我,无疑是给我‘灌毒药’,成效往往适得其反。”这使杜笙哲意识到,在抑郁症患者的世界里,他们许多看待事物的思想观念往往会与常人相悖,所以给予患者最好的安慰就是“不对他的状态做出任何安慰”。
难道这类群体就不应该得到安慰吗?也并不是。
文章中的一个观点警醒了杜笙哲——“比起嘴上去安慰我们,举例另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治愈事例来触动我们,也许会鼓舞人心得多吧,最好再加上那个患者的‘亲述感悟’。”……
回忆起了那篇文章里的种种,杜笙哲茅塞顿开,他轻声对女孩儿说:“小琪,我因为没有经历过跟你相同的事,所以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是……”
童小琪慢慢看向他,像是在等待那下一句话。
“我理解你的痛苦之处,并心疼着。”
她愣愣神,小声说了句“谢谢”,就继续把头低着,掉着泪,不知因为悲痛还是感动。
杜笙哲顿了顿,跟她说起了一件事:“曾经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一样,抑郁症,并且在高考前一周,选择了服毒自杀。”
“啊?!”小琪吓了一跳,“有没有救回来?”
“救回来了,在这之后我那朋友经过了正规的治疗,身边所有人都很理解他、关爱他,同时他也搭配运动锻炼,最终战胜了病魔,大学毕业后,还去当了兵。”
“……他真了不起啊。”女孩儿苦笑,异常苦涩地笑,“只是…那样的奇迹不可能会在我身上发生,我也没有那样的毅力战胜病魔…”
他没有接女孩儿的话,接着道出了讲这个故事的关键:“后来我们在微信上聊天,聊到了我朋友的病,他说,‘患病时我总以为死亡就是真正的解脱,其实不然,个人的死会让身边的人痛苦并牵挂自己,灵魂就无法去到该去的地方。’”
小琪茫然:“那什么是真正的解脱?”这也同样是杜笙哲曾问过那个朋友的话。
他引用朋友的原话回答说:“‘大概就是活着吧。’”
“活着是解脱?”小琪很意外,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这是最得不到解脱的方式。
“对,活着。”杜笙哲重复,又很快转折道,“但绝不是苟活。”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个朋友有没有说…活着怎样才算是解脱?”
杜笙哲缓缓摇了摇头,女孩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无论如何,她都始终相信,在自己身上不会得到那样的解脱,但是听了阿哲讲的事,又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并且直觉告诉她这“希望”就在身边。
“身边所有人都很理解他、关爱他。”
理解,这应该是每个抑郁症患者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了。可对于小琪来说,不管是患病前后,这样的东西她似乎得到的太少太少,相反得到的责骂却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