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亥时一刻,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
楼上包厢内的景象,嬴贞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一楼大厅中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携带着家眷游走各处,跟这个打打招呼,跟那个凑凑近乎。
无论什么样的宴会,其实都是一次绝佳的社交机会。
大厅中的这些人,明显在地位上不如包厢中的那些贵客,但并不能因此而否认他们的眼光。
嬴贞觉得,能主动来和他打招呼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差?
一位精瘦的华服中年人,端着酒杯笑呵呵的朝嬴贞这里走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两名身段婀娜的妙龄少女,是一对孪生姐妹。
“这位公子好像不怎么喜欢热闹啊,今夜恰逢如此盛事,眼下大家都在趁此机会结交新朋友,唯独公子这桌,只是安静的坐着品茗,如果是觉得陌生的话,在下可以为公子引见引见。”
嬴贞笑了笑,没有起身,就这么坐着举杯,与对方躬身递过来的酒杯撞在一起,
“我这个人不善言辞,性子又比较孤僻,平日里极少会参加这样的宴会,今晚来此,也是因久仰齐宗主大名,特来瞻仰一番他老人家的风采。”
精瘦中年人笑着将杯中美酒喝光,脸上神情依旧,心里并没有介意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哥的无礼举动,他主动来此给对方敬酒,对方却一点没有起身的意思,这样的举动说明什么呢?要么对方真的是不懂礼数的社交门外汉,要么就是人家根本瞧不上自己。
而他觉得,应该是后者。
士子带冠,庶民裹巾,只看人家头上那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冠,眼前这位年轻人,多半是哪家豪门大族出身的公子哥。
“公子不喜这样的场合也属正常,毕竟这种地方,人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斥着一股虚伪和市侩的味道,像公子这样风度卓绝的高雅之士,难免会觉得乌烟瘴气,在下姓赵,名为赵左桥,在房山县经营茶叶生意,公子若是喜茶,赵某这次来桐州恰好带了一些上等的新茶,可送给公子几包尝个鲜。”
嬴贞听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刚才那句话,实际上已经有逐客的意思,但这位赵左桥接下来的表现,让他多少有点刮目相看。
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听马屁,而是对方刚才这番话说的极为得体,
嬴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茶盏,抬头笑道:
“既然赵老板一番好意,那我就不推辞了,听说房山县的春圃茶冠绝桐州,我还没有尝过呢。”
赵左桥听的喜笑颜开,赶忙吩咐身后的闺女到马车上取些新茶过来,
嬴贞请对方坐下后,随意的介绍了下身边的秦清和赵公平,
“这是舍妹,这是府中管家。”
赵左桥笑呵呵的朝二人揖手之后,看向嬴贞:
“听公子口音是北方人吧?好像还是太安那边的?”
嬴贞笑道:“赵老板好眼力,在下姓秦,正是来自太安,”
赵左桥双目一亮,忍不住赞叹道:
“怪不得秦公子气质如此脱俗,原来是皇城脚下人士,在下年轻时候曾经跟着家中长辈到太安贩过茶,故而听的出公子口音,”
嬴贞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笑道:“生意人走四方,总是见多识广,我刚才听赵老板话里的意思,似乎也认为这样的场合有些乌烟瘴气,为何赵老板还会带着自己两个女儿来此呢?我见那些携带着家中晚辈的来这里的,好像都是另有所图啊。”
赵左桥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
“有些事情赵某也是难以启齿,还望公子见谅。”
嬴贞笑了笑,没有吭声,一旁的秦清或许是见菜肴久久没有上桌,语气有些不耐烦道:
“带着闺女来觅金龟婿,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敢做还不敢说了?”
另一边的赵公平对秦清这句话深表赞同,他从认识嬴贞开始,就不喜欢嬴贞的性格,或许是因为对方太过高深莫测,但对秦清,他反倒是颇具好感,觉得她性格爽利说话直来直去,看似凶巴巴的其实很好相处。
赵左桥并没有因秦清的讽刺话语而动气,相反,被对方这么挖苦一句,他反倒觉得心里痛快不少。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但在桐州做生意,只有没脸没皮才能活的下去,穷苦人家到了实在活不了的时候才会卖儿卖女,但赵某如今日子还算过的去,却带着闺女出来待价而沽,这等行径也算是枉为人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