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尽的空杯被重重放回桌面,冬的一声。</p>
然后那柔和的好嗓子褪去阴森,只剩一股空寂:“水蛇铜像代表的是来自阴阳城的一种邪神供奉。”</p>
虞幸和赵一酒都没有想到,在倒了那杯茶之后,伶人忽然冒出了这么直白的一句话。</p>
明明还没有开始谈交易的具体条件,伶人却罕见地主动将信息告知,停也没停:“阴阳城中生死混乱,进去的人要么被同化到不想离开,要么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困死在里面。”</p>
“这座城没有城主,没有卫兵,没有战乱,没有饥荒。”</p>
“但有神。”</p>
神?</p>
虞幸想,果然绕不开这个字。</p>
古代背景下,“神明”就是最恐怖的鬼怪,她们影响的是人的思想,比惊吓更加根深蒂固。</p>
他本想问得更清楚一些,但莫名的,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该打断伶人,于是干脆沉默地听了下去。</p>
“我在毁掉那座铜像的时候接收到了这些信息,阴阳城是一个神治的世界,所有人家里必有一个信仰,一种供奉,这些神在我们看来无一例外都是邪神,但对于那里的居民来说,从来就没有邪神和正神的区别。”</p>
伶人幽幽道:“有的神喜欢拿走信徒的命,于是供奉她的人将死亡看作永生。”</p>
“有的神喜欢看着信徒一点一点变成怪物,于是供奉她的人在她的意志下活得比谁都久。”</p>
虞幸心勐得一跳。</p>
“在那里,生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能只是看了一眼邪神,死亡便如期而至。”</p>
“可,阴阳交汇之处,居民数量永远保持在一个固定数字,他们并不会真的死,只是换了一个方式继续生活,他们依旧是阴阳城的居民。”</p>
“他们可以结婚,但永远不会有孩子,他们可以被杀,但不会死。他们可以永无安宁,但连老去的希望都看不到。”</p>
“等等!”虞幸童孔放大,久违的感受到了从心态往身体蔓延的浑身冰凉。</p>
伶人描述的……不就是……</p>
“嘘,别说出来。”伶人露出一个浅澹的笑,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噤声。</p>
虞幸突然想到亦清说的“错误”。</p>
他手脚发冷的呼了口气。</p>
伶人便继续道:“在不知多少年中,恐怕整座阴阳城已经没有一个是原来的人了。他们经历死亡,又经历复活,是一个个披着人皮的怪物。”</p>
“唯一让这静止的阴阳流动起来的方法,就是……”</p>
他忽然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以及手臂上一个古怪的蛇形烙印:“我们。”</p>
“每有一个外人进入,就意味着有一个居民可以彻底死亡。”</p>
“而我们会代替一个居民,成为阴阳城永远的一部分,在诸多邪神的注视中,走向‘永生’。”</p>
这就是阴阳城的永生。</p>
是永远的生命,也是永远的死亡。</p>
虞幸头皮发麻,这种无法自己决定生死的感觉有多绝望,他一直能体会到。</p>
到那时,“永生者”绝不会高兴,只会感到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p>
伶人展示着胳膊上的烙印:“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已经被水蛇的力量锁定,那条水蛇确切来说应该叫‘千结’,是阴阳城的七个邪神之一,她擅长蛊惑和诱引,最喜欢歪曲信徒的认知。”</p>